“小羨”甚至聽到他跟楚繹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不可能一直替你瞞下去,巫廟那邊早晚會發現。還有,你沒了巫神印記庇佑,又跟祂在一起……”
接下來的話被楚繹打斷,因為他發現了偷偷摸摸跟來的伴侶,很快帶著他回去了。
山中無歲月,虞卿羨也不知道他們在山裡過了多久,除了“小羨”像人類的蛻變,他似乎一點也沒長大。
但楚繹卻有了巨大的變化,他從一開始的傷寒感冒,逐漸發展到每日鋪天蓋地的咳嗽——這是他掩藏不了的。
更讓虞卿羨心驚的是他身體狀況,以前的楚繹在山林行走如履平地,輕輕一躍就能飛上數十米高的枝頭,拖著幾百斤重的枯樹回家自然也不在話下。
但這些他都慢慢做不了了,變得身體虛弱,嚴重的似乎甚至開始咳血。儘管他很小心地隱藏,但意外總有發生的時候……每次“小羨”都很著急地圍著他團團轉,甚至學著照顧自己生病的伴侶,從一無所知,到像模像樣,似乎也隻是愛與不愛的距離。
他也不喜歡往林子裡跑了,寧願陪楚繹窩在床上,用自己微涼的體溫幫楚繹取暖。
但楚繹的身體還是每況愈下,終於他不得已叫來了殷牛,這個跟他同樣是巫廟祭祀預備役的守山人。
殷牛簡直恨鐵不成鋼:“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他都不知道說楚繹運氣好還是不好,他擅自挖出了巫神印記,巫廟到現在都沒發現。但說他運氣好吧,他現在都要死了!
“你還跟祂同床共枕,同衣同食,你是怕自己死得不夠快是不是?”
“小羨”被殷牛嚴厲指責的語氣嚇壞了,不知所措。他是單純,但不是傻,楚繹的生病跟他有關?
“殷牛……彆怪他……”跟以往每次一樣,楚繹就算病入膏肓,還是不忘袒護自己的伴侶。
殷牛見楚繹說不了幾句就咳得驚天動地,甚至從喉嚨裡噴出大股大股鮮血,他還能怎麼辦,隻能帶好友下山求醫!
臨走前,楚繹跟“小羨”約定,讓他等自己十年,乖乖的不要下山,十年之後他會回來找他。
殷牛聽到這個,突然紅了眼眶,欲言又止。
普通的求醫問藥哪用得了十年之久,楚繹怕是知道自己不行了,怕魔淵下山引起人間浩劫,又怕巫廟察覺自己不見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這一代的魔淵滅殺。
魔神是無法徹底消滅的,祂們是順應天道而生的產物,巫廟費儘千辛萬苦,集齊全宗廟心裡滅掉這一個,祂的下一任幾百年後又會誕生。
而魔神又不止一個,像他鎮守的那一個,就可以呼風喚雨,隨意改變天氣。祂心情好的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滂沱大雨連下好幾個月,這樣的魔神去了人間,引起洪澇和乾旱是肯定的。
而魔淵是所有魔神裡最恐怖的一個,祂掌管生死,身上又帶著魔域殺戮征伐、疫病之氣。所以這座山頭的動物一直很少,如果不是楚繹每天在它們活動的區域加固,驅散魔氣,這座山頭早就變成荒山了。
其實“小羨”生氣躲起來的那幾天,山裡的動物大量的發狂攻擊同類,甚至疫病死亡。隻是楚繹處理得很快,虞卿羨的視野又是跟“小羨”共享的,沒能發現罷了。
“小羨”不明白楚繹的苦心,但他是個聽話的伴侶,楚繹說什麼他都答應。
殷牛帶走楚繹半個月後,“小羨”發現結界外來了很多氣息強大的陌生人,他們加固了結界,但是沒有輕舉妄動。
最初的十年,“小羨”很聽話。不過沒有了楚繹的保護,山裡的動植物和昆蟲不是死亡,就是受不了魔氣陸續凋零,這裡變成了一座真正的死山。
“小羨”晚上躺在他和楚繹的床上,甚至感覺天地間就剩了他一個“人”,這種孤寂能把人折磨得瘋掉,不過為了心愛的伴侶,他願意忍。
第二個十年,“小羨”變得有些焦躁,特彆是當他跑到下山的路上等待,那些跟楚繹相似的人,看著他露出警惕的眼神。他就從心底生出一股濃重戾氣,他心底的聲音不斷告訴他,把他們全部殺死,他們就再也無法禁錮自己了。
不過這時候的“小羨”還是清醒的,他記得跟自己楚繹保證過,他連鳥和魚都不殺,他是個好孩子。
第三個、第四個……不知道第幾個十年過去,巫廟鎮守的人裡來了一個新人,他跟一同值守的人喃喃抱怨:“那楚繹都死了幾十年了,他的保證還管用嗎?這麼一個危險的魔頭,我們為什麼不搶占先機將他滅殺……”
旁觀的虞卿羨心口一陣撕心裂肺的鈍痛,眼前“嘭”地一聲變成了一片猩紅血色。慘叫和殺戮之聲陸續響徹在耳邊,但他都聽不見了,他要下山,他要去找他的伴侶,楚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