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覺得做千古一帝的兒女都不容易,始皇帝的兒女被胡亥一人殺絕,最後胡亥也被趙高弄死,達成自滅滿門第一人成就。而漢武帝他沒把這活交給兒子,自己滅了自己三族。衛太子一脈殺得隻剩下一個繈褓中的小孩兒,公主也殺了好幾個。衛長公主自己死的早,兒子卻沒逃過狼外公。”
“漢昭帝劉弗陵,先拿生母祭天,才能繼承皇位。父殺母,留下一個垂髫小兒當個傀儡皇帝,才成年還沒看到親政的希望又一病死了,完全是個悲劇人生。若是可以選擇,我想劉弗陵應該會更願意帶著母親去就藩,當個能自主的藩王可比這傀儡皇帝強多了。”
想到已逝的母親,小小的劉弗陵仰望著天空,忍著眼淚不落下來。
巫蠱之禍那年,劉弗陵才三歲,尚未記事的年紀。那場禍事的影響卻持續了很久,旁人眼中他是先帝寵愛的幼子,但其實劉弗陵有點怕這個陰晴不定的皇父。到了最親近的母親無罪被殺,劉弗陵對皇父的懼怕更是到了極點。
父殺母,哪個小孩能不怕?哪個小孩經曆後能沒有心理陰影?然劉弗陵並沒有選擇的權利。
小小的劉弗陵失去了母親,可身邊的人卻覺得他應該高興,因為他成了先帝的繼承人,他做了皇帝,成了最後的贏家。可那又如何呢?已經當了兩年皇帝了,劉弗陵卻沒有感覺到這個位子有多好,能好的可以讓他用母親的性命去交換。
“若是皇長兄活著多好啊!”劉弗陵突然道。
衛太子死時,劉弗陵年幼,已然不記得這位長兄的模樣。可皇長兄這般得人稱讚,想來是極好。若是皇長兄當了皇帝,應該不會每天要聽大臣說什麼就做什麼吧?
若皇長兄尚在,他現在應該已經帶著生母去就藩。母親是王太後,而他是還能在母親身邊撒嬌的快樂小藩王。自先帝後,大漢的藩王權利是小了,但依舊很富貴。以他的年紀並不用太過操心,在自己的王府,可以當家做主,日子應該會過得很富足。
霍光所站位置距離劉弗陵最近,聽到皇帝的感慨,心下一愣,心情略有些複雜。
因天幕的緣故,被悄悄養在掖庭的劉病已早早地走進了大家的視野。作為天幕蓋章的未來明君,如今朝臣對這位皇曾孫便持觀望態度。隻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想大漢出一位中興之主,就會有人為了私欲想要在聖主成長起來前令其夭折。
前些日子,便有人欲在掖庭行謀害之舉。然那些人尚未碰到皇曾孫便先暴露了行藏,什麼平地摔掉出藏著的匕首,平白無故跌落荷花池之類。結合劉病已幼年養在獄中,長安監獄有天子氣的傳說,現在朝野都在傳劉病已是天命之子。
如今百姓對年幼的皇曾孫的期待已經勝過了現在的朝廷,朝廷上下都不知道如何對待皇曾孫。相較於朝臣的觀望,小皇帝劉弗陵對這位侄孫卻沒什麼惡感。
天幕是預言了劉病已將來會成為天子,但那是在劉弗陵病逝後。劉弗陵沒有參與過陷害衛太子一脈,而劉病已也沒有傷害過劉弗陵,他們之間並無仇恨。真論起來,卻能說同是因巫蠱之禍親人儘喪的可憐人。
若是換個性格霸道殘忍的君王,或許會想著先除掉劉病已,以絕後患。可劉弗陵並非性情殘暴之人,他年紀小,心性尚未被皇權所掌控。在他看來,若他免不了病死的劫難,大漢總要有個繼承者。劉病已有那般本事,成為繼任者也挺好。若是因著天幕,他得以改命,沒有病故,待劉病已成年封個王去就藩,又或者留他在朝中作為輔臣,也沒什麼問題。
劉屈氂雖然是個反麵例子,但劉屈氂身為宗室,藩王之子能身居丞相,以劉病已的身份,自然也能在朝中任職。那大唐廢太子和廢王爺的孫子不都成了李唐名臣嗎?劉弗陵並不覺得大漢比李唐弱,李唐容得下廢太子的子孫,他自然也可以。
因此,在知道劉病已的存在,以及劉病已的未來之事後,劉弗陵並沒有生氣。劉病已依舊養在掖庭,但劉弗陵已下明旨讓人按著皇子的例份供養這位皇曾孫。眼下朝廷大事雖掌握在輔政大臣手中,可這等小事,大臣也不會駁皇帝的麵子。
何況,霍光原就在暗中保護皇曾孫,有了皇帝的命令,就多了名正言順,更不會拒絕了。同為輔政大臣的金日磾素來中立,以皇帝的命令為準則,且在去年已經病逝。
不過,上官桀和桑弘羊的立場就不太明確了。上官桀雖與霍光是姻親,但他早年是李廣利的部下,早年與李氏有些關係。而上官桀兒子即霍光的女婿上官安與撫養皇帝的鄂邑長公主男寵丁外人交好,想要給丁外人謀官,但霍光不同意,上官安因此對老丈人頗有些怨言。
然也不怪霍光不給女婿麵子,丁外人隻是鄂邑長公主男寵,本身沒有什麼本事,身份也上不得台麵。或者說,霍光已經很給麵子了,早前知道丁外人與鄂邑長公主私情時,皇帝和霍光還為了方便長公主,直接讓丁外人去侍奉長公主。
哪想到鄂邑長公主比館陶長公主更厲害,人館陶長公主隻是多給男寵董偃錢財,讓董偃過得富貴一些,鄂邑長公主卻想要自己的男寵加官進爵。上官安為了讓丁外人在公主麵前給自己吹枕頭風,就答應幫無才無德丁外人謀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