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承就這樣踏上了第十世的返鄉之路。
從長平走陸路抵達上黨,又從上黨沿汾水順流而下,直至抵達渭水,再逆流而上,走河東道抵達新田,最後從新田乘馬車到達鹹陽。
這一路行程,共用去了大半個月,好在白起的大名如今在秦國已是如雷貫耳,他吩咐下去的事,都是按照最高規格執行,易承這一路上受到了軍中最大條件的優待,否則從上黨回鹹陽,普通人最快也要走上三個月。
抵達宏莊時已是八月初九。
炎炎夏日,氣溫熾熱,易承拜莊的帖子半月前就通過秦國驛使遞了過去,今日正是他信中所寫拜莊的日子。
白府的馬車停在熟悉的莊門前,易承從車上下來,就看到宏莊正門上那塊自己題寫的‘宏莊’二字的匾額已經被重新裝裱了一遍,現在更顯華貴。
驗過身份,易承就跟著引路的小廝穿過宏莊正門,前行數十步,就到了宏莊的蓄水湖,又稱亭心湖,十年時間,這裡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縱然天氣炎熱,可湖上涼風陣陣,岸邊楊柳依依,白磚黑瓦的徽派建築聳立在湖對岸,有屋舍美池桑竹之屬,令人心曠神怡。
走過當年親手帶人修建的石拱橋,易承在下人的接引下,來到了宏莊會客的大廳。
接見他的,乃是他上輩子的大兒子,李平。
現在,他已經成了宏莊的莊主。
李平穿著一身青色士子服,美髯蓄須,沉穩大氣,褪去了少年青澀,多了幾分成熟老練,這讓易承非常欣慰。
“吾前幾日收到白將軍的信函,說公子乃是道門理綜隱派之人,不知公子前來拜莊所為何事?”李平坐在莊主之位上,十年過去了,他已經從二十六歲的小夥子成長為三十六歲的中年人。
可在易承眼中,他仍是當年那個喜歡尿床的平兒,那個在易承眼中長不大的孩子。
因為自己是個啞巴,易承隻能將要說的話寫在紙上。
‘應隱派的門中長輩之托,前來拜莊,見一見明派門主李長安的親眷子女,詢問一些門主生前之事,多有叨擾之處,還請莊主海涵。’
對於易承的這個要求,李平並不感到奇怪,當年自己的父親去世前,就同自己多次說過,道門理綜隱派的種種奇聞異事,並且叮囑,十年之後,隱派極有可能派人前來拜莊,要好生接待,同時叮囑,隱派之人,多不同於凡俗,隻要他們的要求不違背法理,便最大限度的答應他們的請求。
現在這個啞巴隻是請求拜見上任道門理綜門主的家眷詢問一些舊事,李平覺得驚訝之餘,也沒感到不妥,遂點頭同意。
接下來,易承便被安排在宏莊住了下來,從派來服侍自己的下人口中,他了解到一些家人們十年後的消息。
他的長孫李豈和李苟都已加冠,分彆在秦國擔任長吏和上卿,孫女李蕊也已嫁給了司馬錯的孫子,如今育有兩子一女,他的小孫子李文和李武,一個任職尚書吏一個在北大營的軍中擔任左庶長,四個孫子,也都已經娶妻生子。
李家一門兩個兒子四個孫子,都在秦國當官,且治下有方,素有名望。
易承覺得自己這個現代人的教育方式雖然不完美,但也都讓這些孩子們有了自己獨立的人格,更有了屬於他們自己的事業和家庭,成了對社會有用的人才,心中很是寬慰。
在宏莊待了兩日之後,第三日,易承見到了自己當年的結發妻子,如今的李家遺孀主母沈青婉。
十年之後的沈青婉已經明顯看得出老態,歲月不可避免的在她的身上刻下了烙印,如今五十九歲的她已是鬢角斑白,好在多年以來,她都按照易承當初教給她的養生之法保養身體,雖然身體衰老,可神采卻依舊精神。
對於易承這個自稱道門理綜隱派的傳人,她一直非常好奇,留易承在府上觀察了兩日,第三日才親自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