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的, 就是不一般。
想當初剛上島,不管是蓋房子的選址還是設計,都有專門的人過來乾的,他們村裡這些人, 就是賣賣苦力。不過有些年紀大的, 自詡見識多, 心裡還是嘀嘀咕咕的, 覺得這裡不該這樣, 那裡不該那樣,好在當時他們都膽戰心驚, 半點不敢放屁,隻會照做,所以一些小嘀咕可沒有宣傳開。
不過這到了冬天大家才發現, 人家做這些可都是有門道兒的, 這島上風不小,天也冷, 他們這樣蓋房子, 整條街因為兩側都是房屋,反倒是蠻擋風,就連房子蓋得也好,十分保暖。
這跟以前四處透風的土坯子房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就說現在的房子跟以前相比,這才叫“家”呢,以前那叫狗窩。
嗯, 誇張了。
但是又好像沒有誇張。
總之,天冷了大家才更加感覺到住著這房子的好。
天冷下來,雪倒是也不少,一場又一場的, 這一場剛化了,下一場又來了。他們這邊臨海,大風一吹,真是寒徹骨,那風吹的人腦殼子疼。可不管天氣如何,上課還是要上課的。
大家排了班,每天早上都有四個人輪班,早過去十五分鐘生爐子。兩間門教室都有爐子,教室溫度倒是不錯的,說實話啊,這每天大人小孩兒的上課,他們魚石島村的男女老少其實還挺高興的。
是的,高興!
相比於前一段兒的惆悵,現在倒是真的高興。
因為,省下了柴火啊!
至少每天上午在這裡上課就不用自家耗費柴火了。
所以最近大家上學的熱情也很高漲,至於學的怎麼樣,就另當彆論了。眼看著日子過下去,就奔著年根兒了,每年的年根兒,大家也都是很忙的。
今年除了忙,還要考試呢。
難得今天下午沒課,陳蘭花倒是沒讓孩子們幫著家裡乾活兒,反倒是說:“你們幾個都去看書吧,距離考試也沒有多久了。你們還是要認真多學一學的。”
她還指望沾光出去呢。
陳蘭花的視線在幾個孩子身邊掃了一圈,最終還是落在田甜身上,最有可能考得好的就是大孫女兒了。她現在就指望著老頭子不要跟她爭名額,至於自己考得好拿到名額,陳蘭花真是想都沒想過。
這不是為難老太太嗎?
你看誰家老太太會學習了?鬨妖兒呢!
再說啊,老太太也要給年輕人讓路啊。這要是那些年輕人考不過她這個老太太,那不是很丟臉?為了給年輕人留麵子,所以陳蘭花覺得自己考得不好不是她不行,而是體貼啊。
她體貼那些不行的年輕人。
真是太好的一個老人家了。
“青柳你也去學習,彆是整天想著攢私房錢,也得有點文化。”這話陳蘭花可不是扒瞎,她屬實是有點羨慕人家關麗娜。你看同樣都是女孩兒,人家關麗娜多自信。
這就跟自家閨女不一樣,自家閨女像是小耗子似的。
不過再一對比村裡人,又覺得自家閨女也是很好的。
對比啊,人就精神了。
陳蘭花:“柳兒啊,你可得用功啊,你們這一茬兒姑娘小子的,你怎麼的也得拔個頭籌啊。”
這老太太雖然自己不行,但是還是希望自家人行,倒是也能顯擺不是?
哦不,不是顯擺,她是實打實為自己家人牛逼而自豪啊!
陳蘭花抿抿嘴,說:“進屋看書去。”
“好。”
幾個人都在主屋,雖說大家都有自己的房間門,但是冬天裡白天可都是在一個屋兒,要是各個屋子都生爐子或者燒炕,這多浪費?陳蘭花就領著幾個兒子兒媳在主屋的外屋乾活兒。
幾個爺們都在摳山楂籽兒,陳蘭花則是領著女同誌縫小抹布。
這個活兒乾了一個多月,奔著兩個月了,還一直有著呢。
陳蘭花就納悶兒:“他們咋的就需要這麼多山楂呢?”
這個活兒乾下來,陳蘭花覺得他們村這些人都能摳出一座山楂小山了。但是那邊倒是一直還要呢。
田甜探頭,一隻手扶著門框,說:“我知道我知道,我聽關大夫說過的,彆看咱這邊是小地方,但是咱縣裡這個罐頭廠是國內最大的幾家罐頭廠之一了。走貨量特彆大,而最好賣的就是桃子罐頭和山楂罐頭了。所以要的多。”
陳蘭花瞪眼:“學習去!哪兒都少不了你。”
田甜立刻縮回去,她們都坐在炕上,飯桌放在炕上,幾個人圍著桌子坐好了各自學習呢,雖然課程都一樣,但是大家學習的進度完全不同,所以也是各學各的。
大下午的,雖說天冷,但是倒是有幾分陽光,陳蘭花:“今年過年,咱們倒是能過一個肥年了。”
今年過年晚,是二月中才過年,雖說距離過年還有一段日子,但是到底也是十二月下旬了,眼看著奔著九一年去了,大家還是有些憧憬的。陳蘭花管著家裡的吃喝拉撒呢,少不得要規劃規劃。
“過年買一斤糖塊兒,再買點瓜子兒啊,花生啊啥的,自己炒一炒,也香個嘴兒。”
這個話題實在是太饞人了,田甜幾個雖然學習,但是耳朵都忍不住豎起來。仔細聽著那些有的沒的呢。
陳蘭花:“年三十兒中午弄條魚,肉也不能少,晚上包餃子……去年過年那會兒,咱們還在山裡逃荒,飯都要吃不上了,都沒過上個正經的年,今年可得好好過個好年。”
“這是必須的。”
幾個人都很讚成了。
陳蘭花:“我跟你們說,咱家……”
“大嘴,大嘴!”激動的聲音傳來,呼哧呼哧的。
陳蘭花立刻起來:“巧嘴啊,我在呢。”
這是兩個“嘴”出名的老姐妹兒,方巧嘴也不會等在門口,那是直接就往裡走,她腳步急促,二話不說推開門,也不意外家裡人都在,說:“大嘴,大嘴啊,大事兒!出大事兒了!!!”
陳蘭花:“咋的了??”
方巧嘴:“那個啥,快去岸邊,岸邊來了個貨郎!”
陳蘭花:“啥?”
她可真是震驚了,那可是……一把就把手裡的沒縫完的小抹布扔了,一個健步衝出去:“真的假的啊?貨郎來了?”
方巧嘴也激動的嘴唇子都哆嗦,說:“可不是,就是貨郎,我兒子去海邊想砸個冰窟窿抓魚,結果就遇見貨郎了。那貨郎不僅賣東西,還收海鮮乾貨呢。哎呦喂,你去不去啊!”
這哪兒能不去?
彆說陳蘭花,就連其他人都驚訝了,一個個都震驚的站了起來。田東更是飛快的從炕上竄下來,就這麼幾句話的功夫,鞋都穿好了,你說哈。
這家子哈,再看熱鬨這個事兒上,總是能夠爆發出一點出人意料的速度的。
陳蘭花:“去去去。當然要去。除了公家的人,我還沒見過外麵的老百姓呢。快點,走走走!”
“娘,咱用不用帶啥?”宋春梅問。
陳蘭花:“先去看看,看完了再說。”
他們急匆匆就要往外走,田甜倒是有點心眼多,趕緊問:“村裡知道嗎?”
方巧嘴:“???”
田甜果斷:“我去跟村裡說,你們先去。”
“成。”
大家嗖嗖的往海邊走,那貨郎也是第一次上島,所以倒是也沒說大膽的直接就往裡頭走,誰知道這村子都是啥樣人啊。他們做這行的雖然沒啥特彆貴重的貨,但是也不少東西的,那也怕遇見村霸啊!
第一次來,總歸還是小心的。
人家就在海邊等著,方巧嘴倒是能咋呼,嗷嗷的就叫:“來貨郎啦!大家快去看看啊!”
她跟陳蘭花是老姐妹兒,自然是跟她說的細致了點,至於其他人,她就一嗓子了。
“啥?你聽到啥呢?是不是說來貨郎了?”
“貨郎?咱們這邊四麵環海啊?貨郎咋來的?”
“我反正是聽見了,趕緊的吧。”
“對對對,去看看就知道了。”
大家匆匆忙忙的往外走,“來貨郎啦,大家快去看一看啊!”
方巧嘴又喊了兩聲,她們這一茬兒人已經走在最前頭了,真是一個也不落下啊。
大家吵吵嚷嚷的,田富貴正躺在家裡烘腰呢,就聽到外麵的動靜了,他呼啦一下坐起來,說:“外麵叫喚什麼呢?”
這房子好了,隔音也好,屋裡還真是聽不清楚,就聽個隱隱約約,但是架不住出來說話的人有點多,倒是也能聽個一二三的。
“啥貨郎的?”周雪花開了口。
她立刻看向宋春菊,說:“你去看看咋回事兒。”
宋春菊:“哎!”
她趕緊出去,正好遇見田貴子,田貴子帶著小跑兒啊,宋春菊趕緊拉住他,問:“貴子,咋回事兒?”
田貴子:“海邊來了個貨郎,你放開,我還得去看看呢。”
田貴子趕緊甩開宋春菊,他一個單純男青年都覺得宋春菊這人沾不得。
晦氣!
田貴子嗖嗖的跑,宋春菊也趕緊進屋:“當家的,當家的啊……出大事兒了,聽說……”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彆人家,饒是一貫“雲淡風輕”著稱的宋學禮老娘宋婆子那都邁著小腳兒嗷嗷的往前竄,可不管什麼斯文了。這都多久沒見外人了啊。
嗯,村委會的公家人不算外人。
宋學禮:“娘,你揣錢了嗎?”
宋婆子:“啊對,帶錢,不帶錢去乾什麼!”
她趕緊又要回去,倒是宋學禮說:“鑰匙給我,我回去吧,你先走。我動作快,棗兒你照顧點娘。”
田青棗:“我知道的。”
她扶住了婆婆,宋婆子:“你趕緊鬆開,我自己走的更快,你扶著我,我還帶個累贅。”
田青棗:“……”
不過她也好脾氣的笑,說:“成,彩雲你們幾個跑快點,先頭兒走,去看看咋回事兒。”
彩雲:“好!”
一家家的都出來了,平日裡有的人慢悠悠的,這個時候可不同尋常了啊。那快的啊!
田甜則是跑到了村委會,小姑娘脆生生的:“村長,村長伯伯~爺爺,爺爺,村裡來貨郎啦!”
關麗娜率先出來,看著她顛顛兒跑來紅撲撲的小臉蛋兒,說:“我們已經知道了,村長還有你爺爺他們都已經先過去了。”
其實貨郎一上岸,他們就第一時間門知道了,其實他們是有人在島上巡邏的,倒不是那種正式的巡邏,畢竟這就沒啥必要,但是簡單的巡邏還是有的,隻不過因為大家巡邏的同時也撿柴啊,乾活兒啊,所以倒是村裡人倒是沒有察覺。
正是因此,有人一上島就被發現了。
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基本上這些比較偏僻一點的小島,都會有貨郎上島。其實貨郎是他們古代人的說法,他們現在都是叫二道販子。
一般這些二道販子也知道住在島上的這些人去城裡麻煩,所以會帶一些日用品食品什麼的挨個島兜售,同時也收一些海貨,拿到內陸地區去賣。
海鮮這種東西,他們這邊比較多,所以價格算不得優越,但是一些內陸地區還是很喜歡的。也能賣的上就好價格,所以這種收貨的也不少。
不過他們這樣的人也很能壓價,就看誰勝誰負了。
因為對這些還是比較清楚的,所以關麗娜並不覺得有人上島是很詫異的事兒,但是還是挺高興田甜第一時間門想到過來通知他們,做事兒有章法啊,她伸手揉了揉田甜毛茸茸的腦袋,說:“田甜啊,你想去看看不?”
田甜點頭:“我這就要去啊。”
關麗娜:“走,我騎車帶你過去。”
“好。”
田甜高興的揚起了嘴角。
關麗娜鎖好門,推著自行車出來,一般不下去運貨,她也不會開著拖拉機突突,都是騎自行車,這樣也更方便一些。關麗娜很快的就載著田甜奔著海邊去了。
一路下坡兒,倒是也快。
他們有車,路上還真是超過不少人,田富貴一家子就被超過了,田富貴陰沉著臉,心情很不愉快。其實吧,田富貴一直想拿下這個關麗娜的,在他看來,再厲害的女人還不是個女人?都是需要男人嗬護的。
如果有人關心有人嗬護,那自然是會投懷送抱的。
田富貴自認為自己還是有點女人緣的,以前在村裡的時候,他就跟不少小媳婦兒有勾搭,之所以沒人知道是因為他勾搭的小媳婦兒不是他們村,而是外村的。
這就是田富貴的聰明之處了,他作為村首富,還是要麵子的,絕對不會鬨得太難看丟人現眼。所以他們村,他隻跟槐花有一腿,這個他是不怕的,這可是田大牛自己從中牽線的,那總不至於又自己掀翻了綠帽子。
所以田富貴的相好的都在外村,這就沒人知道。
不過現在就煩惱了。因為穿越,相好的一個都沒了。
田富貴就不是安分的人,而且還挺挑,所以他一把就看上關麗娜了。
關麗娜長得好,又是這邊的人,還是公家的人。據說,她娘家條件也好,這麼多優點,田富貴早就盯上了。他其實不介意蹬了宋春菊再換一個的。
以前把宋春菊扶正是為了讓兒子有個嫡出的身份,現在看來這邊好像也不在乎這些,所以他就沒有心思留著宋春菊了。他的下一個目標是關麗娜。之所以遲遲沒有表現出來,並且前進一步,那是因為關麗娜真的不好相與,想來也是,條件好的姑娘多少是有幾分傲氣的。
他自然不能貿然前進,總是要慢慢的籌謀。
可雖然還沒前進一步,但是看著關麗娜對彆人好,他還是不高興的,在他看來,關麗娜如果跟了他,這自行車也該是他家的了。既然是他家的,那麼馱著彆人給彆人用,那不就是浪費他的東西?
田富貴心裡不高興。
宋春菊完全不知道田富貴的心情,她隻以為田富貴不滿意關麗娜對田甜親切。
她低聲說道:“田甜這個丫頭就是個馬屁精,最是會哄人了,你看看關麗娜還有張宏,對她都挺好的,不過再好也沒有用,早晚有一天他們就會知道,還是咱們家孩子腳踏實地這樣的才是好孩子。那樣油嘴滑舌的小丫頭,就不是個好東西。再說,一個女娃兒能有什麼用?”
她想要安慰自己男人,但是卻安慰不到點子上,她壓根就不知道田富貴不滿意什麼。
田富貴瞄了宋春菊一眼,心裡厭煩,但是嘴上卻說:“彆說了,趕緊走吧,她跟咱家沒關係。”
在徹底將關麗娜掌握住之前,他是不會露出來一點的,也堅決不會休了宋春菊,家裡還指望她乾活兒呢。其實就算是跟宋春菊離婚,他也是要打算籠絡住宋春菊不離開田家的,有這麼一個人,那可是一個實打實的勞動力。
離婚不離家,也是可以的吧?
他逃荒的時候就無數次後悔怎麼就讓先頭兒那個離開他們家回娘家了呢,若不然,那就多一個勞動力啊!真是虧了。所以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一次田富貴不會再犯。
他咳嗽一聲,說:“走吧。”
“好。”
“你們兩個嘀咕什麼呢?趕緊走,真是的,春菊啊,你也彆讓我說你,整天纏著男人,像什麼話!”她最是見不得兒媳婦兒纏著兒子,真是沒眼看。
宋春菊小心翼翼的:“娘,我知道了。”
周雪花哼了一聲,心裡越發的看不起宋春菊。
就她看,這個還不如先頭兒那個呢,那個最起碼是個正經人,這個還沒成親就跟她兒子攪合在一起懷上了呢。她哪裡看得起?周雪花又哼哼一聲,走的更快了一些。
再看前頭關麗娜已經載著田甜都遠遠的隻能看到模糊的背影了,更是忿忿:“憑啥不載著我大孫子?一個丫頭片子有什麼好的?就算不載著我大孫子,也該尊老愛幼,來載著我啊!就這還當官兒呢,啊呸!就不是個好東西,一輩子嫁不出去的玩意兒。”
她腳步飛快,但是真是越走越氣。
周雪花最恨的是誰呢?
不是老對家陳蘭花,也不是總是說她閒話的方巧嘴,甚至不是其他孫慧芳石秀桂宋婆子這些同齡老太太。她最恨的是上輩子的朝廷,那該死的朝廷,該死的王爺們,如果不是他們作死鬨騰,他們哪裡就至於逃荒了?
如果不逃荒,她還是田家村首富,她家可是有錢有糧,用得起幫傭的。
現在呢?
凡事兒都要靠自己,他們家反倒是算什麼富貴人家了,真是想一想就惱火啊!
周雪花:“那該死的封建社會,該死的王爺,我詛咒你們全都見閻王,下十八層地獄去吧。奶奶個腿兒!”
想她周雪花,如果還是過去的好日子,用得著羨慕彆人?
都該是彆人羨慕她啊!
就很氣!
周雪花一路罵罵咧咧,其他人也不知道她罵誰,就很迷茫。
該說不說,這田富貴家老娘,確實是有點暴躁啊!
可不管咋說,大家還是奔著山下去了。
這會兒啊,誰管周雪花又發什麼瘋!
貨郎,貨郎啊!
他們這頭兒還在趕路呢,那頭兒第一波出發的人已經到了海邊了,第一波當然不是陳蘭花方巧嘴他們,而是村委會的人,田老頭兒田遠山就是副村長,也在其中。
張宏騎自行車載著他,那一路……風馳電掣!
他老頭兒覺得這感覺真是不賴啊!
而且吧,自行車還真是不錯的一個代步工具。
這在島上到處跑,其實還挺省事兒的,就是不便宜。田老頭兒糾結啊!
他琢磨著要不要攢錢買一台的功夫,人已經到了岸邊,貨郎小哥抄著手找了一個石頭邊兒蹲著,算是擋風了,十二月末,這天兒能不冷嗎?
田老頭兒:“人在哪兒呢。”
他一眼就看見了。
貨郎小哥兒過來是開著一輛小三輪的,車子停在岸邊了。
他也看到田遠山他們了,趕緊起來:“大叔看一看東西?我這邊可不少好東西。都是實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