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台風暴雨之後, 天氣倒是很快的冷了下來。
他們這一片兒就是這樣,似乎沒有秋天,前一段兒還能中午穿短袖, 現在就得穿毛衣。不然啊, 誰冷誰知道。
這一天比一天更冷, 日子那是嗖嗖的。村裡最近招聘,考試的成績也很快出來,還是很正規的,他們這次招聘的是三個人,原定是兩個人, 又調整為三個。
不過增加的一個是婦女主任的位置, 這一個就沒考慮男同誌了。為此還單獨考試了一場。
最後婦女主任選擇了女同誌中成績最好的田朗她姐,也就是宋石頭媳婦兒秀兒。其實村裡小年輕青柳他們也未必考不過田玉秀,但是她們太年輕了, 壓不住事兒,也沒膽子參加。
村裡老太太倒是能壓住事兒, 但是年紀又太大了, 學問不行少不得過兩年還要退休,所以村裡一早就選擇了中年人。宋石頭媳婦兒那是正好的。
首先就是娘家在村裡輩分高, 其次就是她自己性格也潑辣, 最後她還算是女同誌中少有學的好有學問的。所以這方麵倒是完全不擔心的, 原本這個位置是關麗娜兼任的,現在倒是交了出去。
村裡選擇婦女主任也有不少人心動, 但是現在處處要求有學問,就讓人很為難。隻能看著旁人走馬上任。田玉秀也沒行到自己還能遇見這種好事兒,直接殺雞!
她能這樣好,也多虧了自家弟弟啊, 就是弟弟整天學習,拉著她一起,才讓她過來之後比彆人多了機會。彆看繁體字簡體字不一樣,但是還是有想通的地方。他們原本有點底子的真是比彆人多了優勢。
總歸田玉秀是很高興的。
除了她這個新上任的婦女主任,村裡還多了兩個辦事員。村裡比試過,一比五的比例麵試,也就是考在前十名以內的人才有資格被投票。
村裡最渴望當官的當官狂魔田老實不幸落選!
其實這連想都不用想,他歲數大了,一貫學的也不出眾,想要考個好成績真的很難。最終,再村委會工作人員和村民的投票下,陳二叔大兒子,也就是陳山他爹拿到了一個名額,另外一個名額落在宋學禮身上。
基本上也沒有什麼懸念,畢竟總不能讓那三天兩頭傷著的田富貴進村委會吧?
那他還能乾啥啊!
反正大家都覺得田富貴相當脆皮,就說穿越至今,他是受傷最多的人,這都第幾次臥床了啊,之前還扯過蛋,你說離不離譜!所以雖然他這次筆試考的還成,這一次投他的人卻也不多。
當然,也是被宋學禮猜對了,大家也不是很敢投他的。
這大哥的老娘這麼生猛,誰敢投啊,不然老太太自以為自家了不起不是更猖狂?不可不可!
因為村裡人都不站在自己這邊,反倒是投給了一個半路加進來的宋學禮,真是讓田富貴氣死了。但其實田富貴就沒有想過,宋學禮是為他們村做過貢獻的。
這世上總是好人更多,那忘恩負義的總是少數。
當初如果不是宋學禮帶來消息,如果不是宋學禮忽悠住了上官為他們爭取逃跑的時間,他們很難說能夠有現在的日子。即便是活下來恐怕也要親人分離。
要知道,他們是逃了兵役才能夠保持村裡這麼多人的。
宋學禮是收糧小吏,他帶來征兵消息,那是真的幫了村裡天大的忙,所以這一次大家投給他的人還是很多的。除了他,就是陳二大叔的大兒子,陳山他爹陳虎,大家投給陳虎也是有原因的。
當初一起逃荒,陳家人是獵戶,在山裡穿梭,他們家是出了大力氣的,後來逃荒也是,因為他們家都是壯漢,那是做了很多貢獻的。彆看平日裡大家都悶不做聲,但是關鍵時刻就體現出還是正常知道感恩的人更多。
幾個人很快就入職了,除了正常的生活補貼,又多了一份格外都補貼,真真兒的是很不錯,他們都知道,明年九月就是補貼正好發放兩年,到時候他們村的補貼就會停,而這個時候村委會就會調整成正常的工資。
這麼一來,想一想就很安心了。
相比於辛苦做活兒,有個正式的工作總是更安心不少。
一場招聘如火如荼的折騰了幾天,因為有全村投票,所以大家還挺有參與感,不過隨著幾個工作人員的入職,日子倒是又尋常起來,天氣漸漸的冷了起來,他們又經曆了第二個冬天。
相比於上一個冬天,他們這個冬天日子過的倒是更遊刃有餘了,畢竟先頭兒是對本地的氣候完全不理解,他們以前也不曉得什麼幾度幾度這種溫度計量方式。
大家對冬天沒數兒,所以更緊張更忙碌。但是今年已經是第二年,大家狀態就好多了。冬天裡的生活並不艱難,晚上封著煤,真是暖和的很,不過想到明年兩個的時間一到他們再以後就要自給自足,還是有點壓力的。
有壓力要乾啥!
這事兒就不用多說了。
有壓力,要乾活兒!
畢竟,多攢錢就不會錯啊。
這個冬天又是忙碌的冬天,好在罐頭廠的活兒真的很多,除了山楂,他們還有摳桃子的活兒,總之因為活不少,大家也都忙著攢錢呢。一來二去的,出門都少了。
冬日就這樣忽忽悠悠的過去,新的一年很快就到了,今天並沒有集體活動,去年會搞是因為是第一年,今年是第二年就沒有這個必要了。不過晚飯後大家還是樂嗬的一起聚集在村裡,春節晚會可是每年的必不可少。
這是大家最愛的節目了。
電視節目真是給大家帶來了無儘的歡樂,讓人快樂的不得了。
隨著零點的鐘聲響起,大家也很快的邁入了一九九二。
算一算,這可是他們經曆的第三個年頭兒了,他們是九零年夏天來的,經曆了九零九一,如今可是九二年了。大家也是徹底習慣了,而開年之後春日的生活又是很快,一眨眼,正式的兩年期限就到了,隨著九二年八月份的到來。他們島上進行了一次基礎考試,考試結束,他們也正式的進入了放養時代。
這要說起來,大家以前總是盼著快點兩年,因為到了兩年,他們就能隨便出去了,誰不想出去看看啊,這都兩年了,還有好多人從來沒有出去過,根本不曉得外麵是什麼樣子呢。
但是這想歸想,真的到了這樣的日子,大家反倒是一個個的都挺局促的,不曉得如何是好了。
八月的天氣很炎熱,一點也沒有降溫的樣子,知了更是叫個不停,前幾天考試的結果也在昨天出來了,他們全員通過了。想來也是,這一次考試主要考的常識更多,隻要不是特彆掉鏈子,都不會不通過的。
可以說,現在是全新的一天啊。
一大清早的,外麵就嘰嘰喳喳的,陳蘭花出來掃院子,念叨:“這是乾啥啊,大清早的咋就鬨騰起來了?”
她趕緊開了大門,來到門口張望,就見是隔壁的田大牛夫妻兩個,陳蘭花:“你們這是乾啥?大清早的咋還拎著包?”
槐花帶著幾分得意,高興的說:“大娘,我們要去城裡逛逛,你家不去啊?”
真是,昨天才徹底放開,他們今天就迫不及待要出門了。陳蘭花尋思他們這年輕的兩口子就是沒有定力。
她擺擺手:“我們家不去,不著急,反正最近出島的人多,人一湊合就夠了。”
這會兒出島可就不像是他們先頭兒那麼好了,還給他們承擔這個費用那個費用,現在出島費用都是自理,那是要花錢的,出島一趟,每個人單程就收費三塊錢了,客船會停靠他們島,每周隻有兩趟船,一趟是星期三一趟是星期六。其他的時間都是沒有的。當然他們也可以用村裡的船,那就要自己湊夠至少二十個人。
像是今天,既不是星期三也不是星期六,完全是因為大家太想出去看看了,所以湊齊了二十個人,找村裡跑了一趟。槐花夫妻兩個都沒有出去過,現在那可真是激動的不得了。
“聽說外麵可繁華了,我們總算是能出去看看了。陳大娘,你不出去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她說話的時候語氣隱隱有些自傲,你看看,他們家就是日子過得好,這一放開了就立刻出去轉悠。就不像是有的人家,摳搜的不舍得出門。
槐花自己腦補了一下,然後露出微妙的笑容,總之很得意就是了。
陳蘭花年紀不小了,也是洞庭湖的老麻雀,還看不出來這人是個什麼心思?真是一眼就看出來,翻個白眼兒說:“我家要是出去,自家人多,什麼兒子兒媳女兒女婿的,稍微湊一湊差不多都要夠二十人了,跟你們一起爭搶有啥意思啊。再說,我們要出去也得等田東在,他對市裡都熟悉的很,到時候我們也不用麻煩村裡人。”
槐花抿抿嘴,不怎麼高興了。
她倒不是因為陳蘭花炫耀生氣,而是因為想到了宋學禮,她其實挺想勾搭宋學禮的,但是又不好意思邁出那一步,因此這都小一年了,也並沒有啥進展。
所以槐花心裡還是有點堵挺的。
“那你們家慢慢等吧,我們可是要走了,我們這一茬兒出去四十多個人呢,村裡恐怕都沒啥人了。”
陳蘭花:“這話讓你說的,咱們村可是將近二百人了,走了四十個算啥。你還不走?可彆是讓船等你。”
“啊對對對!”
槐花這會兒也顧不得其他了,趕緊跟田大牛拉著兒子一起走人。他們一家三口,可是都要去的,孩子是半價票的,如果不趁著這個時候去,那以後大一點買全價票多吃虧?
田大牛一家三口得意的都要翹著尾巴了。
同樣出門了的還有不少,陳蘭花跟好幾個人都打了招呼,這才回家,念叨:“咱家是不是也該去?你看看他們一個個熱鬨的。”
老太太彆看說的挺有底氣,但是這會兒還有點後悔了。
村裡啥事兒能落下她啊。
陳蘭花:“老大,老大……”
田甜探頭。
陳蘭花:“我叫你爹。”
田甜:“我爹早上去地裡啦。”
夏天就是天亮的早,田青鬆也是能乾的。
田甜:“我爹跟二叔一起去的。”
陳蘭花:“這走的挺早啊,大門關著我還以為他們沒起。”
她看看時間,說:“你是不是要上學了?”
田甜這會兒吐了一下嘴巴裡的泡沫兒,正刷牙呢。
“我等一下就要去學校了。”
他們今天還是正常上課的,相比於外麵的孩子有寒暑假,他們隻有新年假,其他時間都要上課。田甜也是如此。不過如果有事兒是可以請假的,所以今天有不少人為了出去見識一下都請假了。
田甜倒是沒有。
他們是上課到八月二十二,然後給他們留出一周的休息和準備,九月份開學就要去島外上學了。不僅僅是田甜,他們村裡的這些小孩兒,但凡是要繼續讀書的,都要出去了。
田甜跟彩雲還有雙喜是出去讀初三。
田桃他們則是讀小學六年級。
當然,也有讀初一初二的,單看年紀和學的程度了。
因為中間還有一周假期呢,所以田甜也沒打算請假出去玩兒,還是每天乖乖上課。真是半點都不耽擱的。
“行,你趕緊的過來準備吃早飯,彆等你爹他們了。”
這成人班已經結束了,以後大家的時間就隨心所欲的了,所以估摸著也不會回來的很早。
“等會兒我去地裡給你爹和你二叔送飯。”
田甜:“行!”
田甜田桃幾個人都來到主屋,大人還沒吃,他們倒是先開始了。一人一碗麵條。
這可是白麵的,雖說他們來到這邊已經實打實的兩年,但是還是會感歎這邊吃的真好,他們以前哪有這樣的好日子。但是現在都能吃白麵的麵條了。
不過因為他們現在油水兒也夠,所以吃的也不算多,一碗就飽了。
幾個人一起上學,今天上學的人格外的少,教室裡就坐著零星幾個人,田桃他們班還能好一點,畢竟他們小,像是田大牛那樣為了占便宜也要帶著兒子出門的總歸是少。大部分還是按時上課了。
但是田甜他們這些大一點的少年這邊,就是實打實的小貓兩三隻了,隻要不想考高中,該請假都請假了。
這一點老師都沒管。
沒辦法,有時候就是這樣,總是要考慮實際情況。往後的小孩子肯定是正常的上學,完成九年義務教育,但是他們這一批孩子,因為實際現實的情況,肯定也不一會一定死板的要學夠多少年了。
總歸要考慮實際的。
這對他們這一茬兒人來說很吃虧。可是這也沒辦法。
如果真是吃虧,田朗他們更吃虧,他是更樂意讀書的,可是他穿過來的時候都十八了。再從小學讀到高中,他能豁出去念書,人家初中高中也不能要啊。
所以這種事情真是沒法兒說,就是看實際情況了。
因為很多人都不對自己能考上高中抱希望,所以村裡讀書之後不會選擇出去念書了。那麼……請假這種事兒就少不了,而且他們這十好幾的少年少女的,也能幫家裡的忙了。
特彆是今天出門的多,不少人都陪著家裡人出門去了。
田甜左顧右盼,說:“哎媽呀,就四個人上課啊?”
唯一一個男娃兒苦哈哈的說:“我是昨晚惹了我娘不高興,不然我現在也請假出島了。”
田甜:“……”
男娃兒叫栓子,栓子好奇的問:“田甜,你們下個月是不是就要出島去外麵上學了?”
田甜點頭:“你不去嗎?”
栓子:“我都十五了,也學不進去,不想學。”
這一次出去讀初三的,其實就是一直仍在堅持的田甜雙喜彩雲三個人了。其他人還是都放棄了。
栓子:“那你們出去上學,天天來回嗎?不能吧。”
田甜:“當然不能,我們都得住校的。”
因為他們縣周圍好幾個小島,來回走不方便,所以縣裡的小學初中高中卻都可以住校的。田甜他們去讀書就是要住校的。想到要在外麵住校,田甜也歎了口氣,倒是彩雲偷偷的鬆了一口氣。
“哎媽呀,那住校不就是個人一起住?”
田甜:“對啊,我聽說縣裡的初中宿舍是十人間。”
栓子:“……”
他抿抿嘴:“那城裡人會不會看不起你們啊?”
田甜眼珠子圓溜溜兒的,問:“為啥看不起啊?就算看不起又怎麼樣呢。大家就是去讀書,好好讀書爭取考高中就行了,彆的也不重要。”
“也對。”
栓子雖然這麼說,但是對他們能考上高中並不看好,他可不相信女娃兒這麼厲害,女娃兒要是真的這麼厲害,那麼這古代咋沒女娃兒當官呢。
不過栓子沒多說啥,嗐,現在女娃兒可不是在田家村那會兒了。現在的女娃兒可凶了。
栓子沒再問,倒是雙喜說:“田甜,我們出去念書,你說能住在一起嗎?”
田甜:“那肯定能啊,村裡肯定會給我們溝通好的,我們三個肯定是住在一起的。”
“那就行那就行。”
她說完了又憂心忡忡:“也不知道外麵的吃喝貴不貴。”
他們如果出去上學就要在外麵吃飯了,那肯定是要花錢的,她也有些心疼錢。
田甜:“你就彆想那麼多了,不管好不好的總是要拚一下的不是?”
“那倒是。”
幾個少年很快迎來了老師,開始了今天的課程。
人這麼少,他們好不習慣啊。
彆說他們不習慣,其實彆人也未必習慣了啊。
往常的日子每個上午大家都是要一起上課的,平日上課大家總是碎碎念覺得耽誤自家事兒,但是這突然不上課了,時間多了,自己想乾啥乾啥,還真是不少人都覺得不習慣,麻爪兒了。
村裡出門的那些尚且還好,留在家裡真是一下子適應不過來。其實啊,今天早上有好幾個人都沒反應過來,一大早就直奔村委會,走到門口才反應過來,唉我去!這以後不用上課了啊!
這種心情真是格外的酸爽。
總之今天不習慣的人還挺多。
田青鬆他們在地裡乾活兒就這樣,感覺自己忙活挺久了啊,但是一看還是大上午,這就不像是平時,時間緊迫,今天時間真是多的很。兄弟兩個人直到中午回家,還覺得不咋習慣。
他們家今天沒出島,中午一家子吃飯,田遠山問:“老大老二,你們不是想買一條船?啥時候去看?”
現在是八月,還能忙活一兩個月的。
早買了也是好的。
這要是說起這個,田青鬆就打起精神了,他說:“我等跟村裡幾個兄弟大家商量一下,一起去定,看看多定幾條能不能便宜點。村裡好幾家都有這個想法,不過有的人家錢不湊手。”
像是他們也是兄弟兩個合夥兒乾。
“這東西確實不便宜,不過也是一門營生了。”
“那可不,嘿嘿,我跟我大舅哥還有青林他們都說好了,到時候大家互相依靠,守望相助,絕對不吃虧。今天我大舅哥去城裡,也去海邊那魚市兒打聽價格了。我們好心裡有個數兒。”
田老頭兒點頭:“你能有數兒我就放心了。”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以前他們靠山的時候其實也沒吃上山,但是現在靠海可是得把握住機會。
田青鬆:“等傍晚吧,等傍晚大家都回來了,晚上去村委會看電視的時候我碼一下人,看看大家的意思,早點定船肯定更好。”這一兩個月的事兒還挺多的,田青鬆和宋春梅其實也挺拿不準的,感覺用腦都比以前更多了。
不過他們也曉得,不管是他們夫妻還是老二夫妻兩個,他們都得多掙錢,不然孩子出去讀書,壓力也是不小的。學費不高,但是書本費住宿費夥食費,哪個少的了?
正因此,他們也是著急買船打魚的,畢竟是個營生了。
一家子商量著這些有的沒的,外麵傳來腳步聲,陳蘭花:“這誰啊,趕著飯點兒來人家家。就算現在不像是以前的糧食那麼金貴,可這樣也太不講究了吧?”
她嘀咕了一句,就看有人掀開門簾子進來:“娘!”
陳蘭花:“青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