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那會兒宣傳時有個標語,說禁毒社工就是靈魂的擺渡者,感覺這份工作很神聖。就不顧我爸我媽反對,跑去應聘了。”
藍豆豆笑道:“尚紅,我記得你當時寫過一首詩,我還采訪過你,在陵海禁毒公眾號上發表過的。”
“豆豆姐,你就饒了我吧,能不能彆提我的黑曆史……”
錢尚紅一臉尷尬,連連求饒。
今天這個會就是要統一思想,讓她們不忘初心的。
張宇航早有準備,翻開筆記本,抑揚頓挫地念道:“在懸崖邊緣,我是一條韁繩,拉住搖搖欲墜的靈魂;在毒品麵前,我是一柄利劍,斬斷惡魔伸出的尖爪……”
“張大,求求你,彆念了!”
“寫得挺好,才華橫溢,這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豆豆已經跟廣告公司說了,設計一張禁毒社工的宣傳海報,就用你這首詩。”
張宇航合上筆記本,話鋒一轉:“我知道大家都是有情懷的人,不然不會從事禁毒工作。這份工作確實不容易,但隻要乾好了,真的很神聖,真的能成就彆人,也能成就自己。
我們平時雖然接觸不多,但也打了好幾年交道,我張宇航是個什麼樣的人,劉隊和豆豆是什麼樣的人,相信大家都知道。小韓剛到單位沒多久,以前主要是我們三個。我們三個平時聊到工作,說得最多的就是乾工作要有良心。
比如手頭上的這些工作,完全可以很輕鬆地糊弄過去的,弄虛作假誰不會?但我們不能隻是應付檢查,要把良心擺在第一位,真正做點實實在在的事,畢竟少一個涉毒人員,就能拯救一個家庭!”
老張同誌的人品還是很堅挺的。
小姐姐們深有感觸,紛紛點頭。
連韓昕這個路人甲,聽著都有幾分感動。
“之前的工作沒乾好,不能怪大家,因為受客觀原因的影響太大,事實上大家都很儘力。常惠,我到現在都記得,你剛從事禁毒工作時正好是夏天,有一次入戶走訪,吸毒人員是個男的,隻穿了一條內褲,把你嚇得趕緊跑!”
“我還記得尚紅被一個吸毒人員威脅,一打電話就叫囂著要殺尚紅全家。夢豔剛參加工作時更委屈,入戶走訪時甚至先是被管控對象辱罵,後來甚至被那個混蛋給打了……”
一件件,一樁樁,娓娓道來。
女同誌都是感性的,竟被他說得熱淚盈眶。
“以前我們什麼都不懂,隻知道依葫蘆畫瓢,說起來是整合了社區綜治專乾、社區民警和禁毒社工三方力量,通過逐一調查、走訪,準確掌握戒毒人員的基本狀況及回歸指數,製定個性化回歸計劃,嚴格尿樣檢測、戒毒情況彙報、幫教談心等等。
事實上效果並不好,說到底是不知道理論結合實際,通過這些年的摸索,以及上級對禁毒工作的更加重視,我們要對今後的工作進行調整,要結合陵海實際,要有創新……”
對於工作怎麼調整,韓昕早知道了。
六個專職社工,不用再像之前那樣給幾個新區或街道、社區乾雜活,兩人一組,每組負責二十幾吸毒人員,一心一意地對轄區內的吸毒人員進行動態管控和幫教談心。
之前為應上級要求在各街道或社區開設的那些工作站,平時又沒人去,隻保留市中心的洋港社區那一個。
吸毒人員如果不願意在家談心,可以去洋港社區談。
上級如果來檢查社區戒毒工作,就往洋港社區帶。
考慮到不可能天天圍著那八十幾個戒吸人員轉,就算你不嫌煩人家也嫌煩,所以要在禁毒宣傳上做點文章。
不但要在藍豆豆領導下開展各種宣傳教育活動,而且向新媒體進軍。
給許夢豔施展的舞台,讓她發揮專業優勢,在幾個短視頻平台注冊“陵海禁毒”的號,拍攝、製作、發布禁毒短視頻,禁毒宣傳要立足陵海,走向全國!
至於“陵海禁毒”微信公眾號和微博,則專門用來發布包括各成員單位開展禁毒活動的新聞。
一來就發高大上的工作服,又推心置腹的談心,眼淚都被他給說出來了。
張大甚至承諾要去找區委區政府和人社局、財政局,看能不能申請區裡針對禁毒社工製定一些政策,比如把出色的禁毒社工納入區裡的C類高層次人才,給予職業津貼……
總之,這份工作很神聖,極具成就感,前途一片光明。
雖然一樣是畫大餅,但格局比楊彪悍大多了。
韓昕正感慨張宇航擁有的平台、資源和人脈,一樣不是楊彪悍所能比擬的,會議進入第三個環節,由他來組織培訓。
見張宇航和劉海鵬都拿起筆,準備做記錄,韓昕苦笑道:“各位,我不但沒做過禁毒社工,沒有相關的工作經驗,而且沒什麼文化,讓我來講,真是趕鴨子上架。”
“沒關係,有什麼說什麼。”
“是啊,這兒又沒外人。”
“好吧,我就針對剛才大家是怎麼開展禁毒工作的,聊聊我個人的一點想法。”
錢尚紅、許夢豔等人基層工作經驗豐富,不認為他這個年輕的警察能有什麼高見,但見張宇航、劉海鵬和藍豆豆都那麼認真,隻能微笑著洗耳恭聽。
“首先,吸毒人群十分複雜,沒有一個吸毒人員是相同的,不能簡單地對他們進行分類。但也有共同點,比如他們是最缺少關注和關愛的群體,普遍比較自卑,大多數經濟條件拮據。”
韓昕想了想,接著道:“想跟他們進行有效的溝通,就不能忽視他們的自卑。比如大家之前入戶走訪,不是跟社區民警一起去,就是穿著社區的紅馬甲去,換位思考一下,他們會不會很反感?如果家裡有外人,或者被鄰居看到,他們會不會很尷尬?”
藍豆豆深以為然:“還真是,看來我們以後要注意!”
“不隻是在著裝,在其他方麵也要注意。比如聊著聊著,家裡來客人了,最好主動結束談心。因為他們不想讓彆人看到,不想讓不知道的人知道他們吸毒。”
見眾人若有所思,韓昕慢條斯理地說:“再就是所談的話題和內容,各位跟他們打過交道,可能已經注意到他們喜歡聊‘過去’。這個可以理解,因為他們過去也有正常的生活,有的甚至輝煌過。
他們的人生就停在那個時間段,不想走出來麵對自己的現在,對未來是絕望、恐懼的;還有一些人的過去是假的,他們因為之前吸毒時會有幻覺,談那些虛無縹緲的更沒有意義,甚至隻會適得其反。”
回想起之前的工作,錢尚紅緊鎖著眉頭說:“韓隊,他們願意跟我們談,我們能跟他們找個共同話題,能坐下來談談,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知道,做這項工作最難的是怎麼找到他們,怎麼能讓他們坐下來聊聊,但再難也不能由著他們聊過去,最多聊十分鐘就要堅決打斷,不然他們能跟你喋喋不休地說一天。”
常惠驚歎道:“還真是,我以前遇到過,他們一說以前的事就沒完沒了。”
韓昕微微點點頭:“所以要堅決打斷。跟他們聊未來,問他們今後的打算,更長遠的打算,鼓勵他們向前看,引導他們樹立目標。”
“他們肯定會訴苦。”
“訴苦也要打斷。”
“韓隊,我以前管控的那幾個,隻有一個積極向上,剩下的全自暴自棄,說起來就是我完了,這輩子就這樣了……”
“這就需要大家不厭其煩地做工作,就像張大剛才說的,就因為這份工作很難,所以才神聖。大家想想,我們哪怕隻挽救了一個,那也非常了不起,這真是拯救靈魂!”
韓昕頓了頓,補充道:“再就是我們現在坐在一起開會,今後會在一起工作,但在接觸戒吸人員時,要時刻提醒自己是第三方。張大留下洋港社區那個工作站,也是基於這個考慮。”
生怕她們聽不明白,藍豆豆解釋道:“他們中有許多人反感警察,反感社區乾部,所以你們隻能是社工,隻能是誌願者。隻有讓他們放下心理戒備,才能有效溝通,才能跟他們交朋友,才能引導他們麵對現實、麵向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