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貝貝把筆記本電腦轉過來,點點鼠標,調出一張張照片,再次轉到三人麵前,恨恨地說:“我大舅媽是什麼樣的人,韓警官不清楚,您二位不可能不知道。她好吃懶做,連家務活兒都不乾的,認識我大舅之前,日子真是過不下去,房子破破爛爛,江小蘭和江小芳穿得像叫花子。”
“你大舅媽是不太勤勞……”
“我大舅跟她結婚之後,沒享過一天福,農忙時在家種地,農閒時去工地做小工,晚上回來洗衣做飯乾家務,現在的房子是他蓋的,江小蘭和江小芳是他拉扯大的,不光累死累活、省吃儉用把她們培養成人,還倒貼十幾萬風風光光讓她們出嫁。”
“結果呢,結果我大舅媽生病時家裡沒錢,她倆不管不問,甚至都不去醫院看的。我大舅沒辦法,隻能回老家管兄弟姐妹借。親媽都不管,何況後爸!我大舅的病不是什麼不治之症,結腸癌,做個手術就能治愈,還是因為沒錢,又不好意思再管老家的兄弟姐妹開口,就是這麼拖到晚期的!”
張貝貝越說越激動,淚水滾滾而來。
原來有這麼多隱情,難怪她堅決不讓步。
韓朝陽暗歎口氣,示意她接著說。
“她們裝著不認識我,其實我早認識她們,我小時候來過燕陽,她們小時候也去過我家。我大舅和大舅媽當時的條件您二位是知道的,可以說村裡熟她們家最窮,我家雖然在農村,但在沿海地區,家庭條件比她們家好多了。”
“她們每次去,都是大包小包的往回帶。我媽每次來,不光給她們帶衣服帶吃的,還給她們錢。我媽圖什麼,當時誰能想到朝陽村的地和房子會被征用,真是把她們當親戚,希望她們將來能孝敬父母,給我大舅媽和大舅養老送終。”
張貝貝擦了一把眼淚,哽咽地說:“其實,我大舅和大舅媽結婚時是有生育能力的,這邊計劃生育管得沒我們江省那麼嚴,我大舅為什麼不要一個親生的,就是覺得家裡本來就很困難,如果再要一個會影響她們。
他風裡來雨裡去,省吃儉用,累死累活,生病都舍不得去醫院治,恨不得把心窩子掏出來,結果含辛茹苦地拉扯大兩個白眼狼,自始至終沒儘過哪怕一點贍養老人的義務。如果換作您二位,您二位會不會把房子留給她們?”
“老餘是挺不容易的。”
張支書輕歎口氣,沉吟道:“小張,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們要向前看。如果你願意作出一點讓步,作出一點妥協,在經濟上你不會有任何損失,拆遷補償隻會比現在更多。這番話現在關著門說的,出了門我不承認。”
韓朝陽糊塗了,忍不住問:“張支書,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土地集體所有,小張隻繼承了她大舅的房子,宅基地不好繼承。她不是我們朝陽村的村民,所以拆遷補償標準不一樣。同樣的房子,村民能拿到三四百萬,她隻有一百多萬,隻算房子,不算宅基地。”
“江小蘭和江小芳是村裡人?”
“戶口在六隊,雖然在市區買了房,但戶口一直沒遷走。”
隻要是村裡人就好辦,何況江家姐妹戰鬥力那麼強悍,韓朝陽覺得村支書的提議不錯,回頭道:“張貝貝,張支書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你認真考慮考慮,跟誰都可以過不去,為什麼非要跟錢過不去,這對你隻有好處沒壞處。”
本來你隻能獲得一百多萬拆遷補償,如果和江家姐妹和解,至少能分到一半。
原以為她會同意,沒想到她居然不假思索地說:“韓警官,對不起,這不是錢的問題,她們既然不贍養老人,那她們就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你這孩子,怎麼一根筋呢。”張支書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乾脆起身走出辦公室。
解軍見支書走了也想走,韓朝陽急忙一把拉住:“解主任,江二虎是怎麼回事?”
“江小蘭江小芳雖然胡攪蠻纏,但不管怎麼說也有胡攪蠻纏的理由,江二虎純屬渾水摸魚,他爸跟江小蘭姐妹的生父以前關係就不好,分家時鬨得不可開交,甚至打過架。雖然是親兄弟,分家之後老死不相往來,房子不管怎麼分也輪不著他家。”
解主任頓了頓,又補充道:“他現在占的那個鋪麵以前是小學,後來小學並走了,村裡就改造成統一停放農機的地方。種地不賺錢,用機器的人也不用了,餘秀水就把那幾間房子買下來,添置手扶拖拉機、播種機之類的農機,給村裡人打田播種。”
韓朝陽腦海裡浮現出一個任勞任怨的農民形象,沉默了片刻,凝重地說:“張貝貝,毫無疑問,你大舅是一個好人,兩個養女讓他寒心甚至絕望。把房子留給你,說明他非常疼愛你,希望你能過得更好。作為晚輩,你不應該讓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擔心。再考慮考慮張支書的提議,給她們仨瓜倆棗,省得她們再胡攪蠻纏。”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