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乾灰白,葉若蒲團,於微雪間青青團團,正是菩提。
菩提樹下有幾處微陷的痕跡,裡麵光滑如鏡,十分潔淨,沒有落葉,沒有積灰,也沒有雪花,裡麵什麼都沒有。
傳說佛宗創始者佛祖曾於菩提樹下側臥閉目涅盤,這些便是他留在人間最後的痕跡。
青色馬車行到菩提樹前時停下,因為個樹下有一個老僧擋住了去路。
這位老僧頭戴笠帽,手持錫枝,身體仿佛與荒涼無垠的大地緊緊相連,其重如山,便是罡風也不能撼動微毫。
“懸空寺講經首座。”
葉紅魚神情肅穆,輕聲念出這個老僧的身份,實則是提醒陳勾。
其實她不說陳勾也知道,畢竟是佛宗當世第一人。
練成金身,精神**皆成佛,刀槍不入,是為“人間之佛”。
曾與知守觀觀主共同於桃山上抵擋因柯浩然之死而暴怒的夫子……
不敵。
但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能與夫子過招,就已經是一種榮耀了。
可以說,如果不算陳勾這樣的外來者,夫子之下便是觀主與他,為當世最強者之一。
講經首座靜靜站在菩提樹下,左手拄禪杖,右手捏佛珠懸於腰側。
沒有看葉紅魚,目光凝視著陳勾,眼裡的情緒很是複雜,有不解有凝重,最多的是堅定。
陳勾依然盤腿而坐,連起身的意思都沒有地淡笑道:“大師知道在下要來?”
首座靜靜地看著他,說道:“西荒的一草一木懸空寺都了如指掌。”
西荒位於將夜大陸的最西方,是佛宗的地盤,境內的所有子民都是佛門信徒,所以西方的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佛宗的眼睛,這句話並不誇張。
何況,陳勾和葉紅魚這一路走來並沒有刻意隱藏身份。
自他和葉紅魚大敗神殿後,名聲傳遍大陸,佛宗自然也對他十分關注。
“寧缺在你們懸空寺嗎?他是書院弟子,也是我的徒弟。”
陳勾明知故問,他自然有渠道知道寧缺的動態。
講經首座靜靜看著他,說道:“在,眼下正在寺中做客。”
他神情平靜,眼眸深處卻有一絲異樣的敵意,沒有瞞過同樣一直觀察著他的陳勾。
陳勾見此便暗自了然,猜測懸空寺的和尚們已經知道桑桑的真實身份,至少也已經有所猜疑。
否則,懸空寺沒道理對第一次見麵的他抱有敵意,更不至於讓這老和尚提前在半路攔截,估計是怕陳勾把佛祖屍體所化的懸空山也化成山傀給拐跑。
隻有在懸空寺認出桑桑的真實身份,並以為陳勾是來救她和寧缺的情況下,一切才說得通。
陳勾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莫名其妙說道:“聽說當年佛祖曾留下一塊棋盤,我很喜歡。”
這話好生無禮,佛祖留下的棋盤,他憑什麼喜歡?
講經首座麵無表情道:“寶物動人心不足為奇,但懸空寺的寶物隻能在佛宗弟子手中。”
陳勾麵色古怪:“哦,大師此話可當真?”
講經首座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大師也是有身份的人,千萬不要出爾反爾啊。”
陳勾嘿笑一聲,忽然間身上佛光澎湃,密密麻麻,熾盛無比,甚至化作佛紋繞體。
眨眼之間,他的容貌氣質便大變,化作一尊黑眼佛陀。
鬼相如來!
陳勾通過變形技能,將自身變化成鬼相如來的樣子,儼然佛門大神通者居高臨下地望著講經首座,淡淡道:“現在,棋盤能在我手中嗎?”
周圍一片震驚。
就連葉紅魚都呆呆地看著陳勾……
這又是什麼神通?
為什麼這佛門之力的氣息這麼宏大正宗,甚至完全碾壓了對麵的講經首座?
到底誰才是當世佛宗第一人?
是的,所有人都懵逼了。
佛宗向來比較排外,功法神通隻傳本門弟子,因此門中有什麼前輩或高手,都一清二楚。
可以肯定得是,懸空寺的曆史上絕對沒有陳勾這號人。
但他這一身正宗無比的佛門之力又是從何而來?
“竟敢偷學佛宗聖法?”
講經首座回應過來後慍怒不已,既然不是佛宗教的,那就隻能是偷學了。
“笑話。地藏王是我便宜師父,老子還用偷學?”
陳勾手上出現梵天驚世念珠,哂笑道:“懸空寺我去定了,棋盤我也勢在必得,老和尚你若阻擋,想想桃山西陵神殿的前車之鑒。”
“桃山之戰,貧僧有所耳聞,施主神通蓋世,猶勝當年軻浩然。”
講經首座或許並不知道地藏王這三個字在佛門代表什麼,神情並沒有太多觸動,但也很快平靜下來,波瀾不驚地說道:“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佛門聖地,不容褻瀆。”
“你話太多了……”
陳勾麵無表情,不知何時,身後已然浮現一尊和他一模一樣的戰鬥法相。
金身凜然,不怒自威,身高數十丈,像是一座佛山,巍峨雄壯,在陳勾話音落下的時候,抬腳向前踩了下去。
講經首座抬頭,一片黑影轟隆而下……
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