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廉寸步不離跟在她身旁,衛玉想到一件事,低頭嘀咕了幾句,飛廉撒腿跑了。
明儷問道:“衛巡檢叫那孩子做什麼去了?”
衛玉道:“沒什麼,對了……明掌櫃先前說,吳家的小姐原本不是親生的?可知詳細來曆?”
“我隻依稀聽個老人說,她好像是吳掌櫃以前生意夥伴兒的遺孤……也不知真假,怎麼了?”
衛玉一笑。
明儷十分聰明,多問幾個問題,她自己就會察覺端倪。
不過衛玉也不想隱瞞,她直接問道:“不知武都頭之前跟這吳小姐可是相識?”
“武都頭跟……”明掌櫃深吸了一口氣,狐疑地看向衛玉:“衛巡檢你的意思是……”
衛玉道:“明掌櫃不是傻人,你難道看不出,武都頭跟吳小姐似乎有點……微妙。”
明儷的神色仿佛是被人扇了一巴掌,直直地看著衛玉:“您是說他們兩個……”
“嗬嗬,倒也不是那種,”衛玉解釋:“就覺著他們並非素不相識而已。”
明儷雙手叉腰,歪頭想了會兒,擰眉說道:“之前因為那個周老六失蹤,武都頭時常到徐府來盤問之類的,我還以為他是真心為了查案子,難不成是……以公徇私?”
衛玉道:“明掌櫃消息靈通,你可知道周老六先前總來徐府滋擾,是為什麼緣故?”
明儷聞言一聲冷笑:“這話也隻有我知道,若彆人問,我也不告訴他。”她瞄了衛玉身後的宿九曜一眼,繼續說道,“隻看在衛巡檢的麵上,那周老六好賭,有一次在我店裡吃醉了酒,說什麼,徐爺的錢來的不乾淨,是沾了人血的,若不給他好過,他就捅破出去,大家不好過之類的話。”
衛玉道:“怎麼不乾淨呢?”
“這他倒是沒說,”明儷一擺手,往欄杆前走了一步,喃喃道:“武都頭跟吳小姐有什麼苟且?老娘怎麼沒看出來。”
衛玉看她自言自語,回頭看了眼宿九曜,見他沉默寡言地跟著自己,她突然想起他的刀傷:“小九爺你的傷……還沒料理吧?”
宿九曜道:“小傷而已,不礙事。”
衛玉瞪著他,終於拉住他,引著往前到了一處院落,路上攔住個家丁,叫取傷藥來。
解開他的衣領,卻見左邊肩胛骨上,一處深深刀傷,除了這個外,背上蔓延的鞭痕依舊猙獰,大概是因為他先前動手過招,有好幾處掙開,正滲著血。
衛玉打了個幾個哆嗦:“你這……”她把所有的抱怨驚惱都咽下,隻咬緊牙關,把家仆送來的金創藥敷在傷口上。
少年身上的傷過於多,裡衫褪落,散散地搭在腰間門。
他很瘦,越發顯得長手長腳。
但那是因為年紀小外加過於操勞,偏偏吃的不夠好。
可因為習武的原因,肌肉緊實而勻稱的,看著很漂亮,絕不是那種羸弱不堪的。
衛玉原本心無旁騖,但隨著傷痕向下,她的目光跟手指也跟著下滑,感覺少年似乎打了個哆嗦,勁瘦的腰肢有些繃緊的樣子。
衛玉正要給他腰上上藥,就聽到宿九曜低聲道:“夠了。”
少年忍無可忍。
“夠什麼?”她不滿意地哼了聲:“彆動。”
但他不聽話,忙著要把衣裳拉起來。
衛玉粗暴地一把揪住:“叫你彆動!”
磨了磨牙,她哼哼著說道:“就因為你不敷藥才會留下那麼多疤,我……”戛然而止。
屋內陷入了怪異的寂靜。
半晌,宿九曜道:“你……”他好像覺著她的話有些古怪,可又不知怎麼說。
衛玉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很清晰,她有點口乾舌燥。
宿雪懷的身上很多疤。
起初她不知道。
隻曉得他所向披靡,戰功赫赫。
成親後,因為她身體的緣故,他並沒有真的跟她洞房花燭。
倒是同床共枕過。
免不了,不止一次,或睡死了的緣故,或者不小心,她曾經碰到過他的身上。
起初隔著重衣,隻覺著底下崎嶇不平,不知道怎麼樣。
後來逐漸解開了衣裳,掌心的那些盤曲的感覺更明顯了,她卻仍是無法想象。
直到借著燈火,解開了這“不解之謎”。
那是疤,很多的疤,形形色色,奇形怪狀,他的背上幾乎沒有一塊兒好皮肉。
沒親眼見到之前,還當作有趣兒,手經常地在他背上摩挲,像是摩挲著一顆大樹,是樹皮皸裂多皺的大樹。
等知道那是傷疤後,她幾乎下不去手了。
無法想象到底是受了多少次傷,多重的傷,多疼。
吃了宿雪懷那麼多好東西,養好了身子,她也沒覺著怎麼樣。
可當發現他這般九死一生飽經磋磨的樣子,心裡似乎……生出一點不知是什麼。
那天,衛玉吃的是“天下第一鮮”。
文蛤劈開,洗淨,加蔥花薑末,黃酒等,下油鍋,旺火速炒。
這道菜最講究火候,過了的話花蛤肉變老,咬不動,且失去了鮮味,火不足則會導致蛤肉過生,帶有腥氣。
衛玉以前曾經吃過這道菜,也是江南地方普遍多有的,本來不足為奇。
但那日她吃的那盤,才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鮮”。
簡直把之前吃的那些都比成了臭魚爛蝦。
晚上,心滿意足的她半是朦朧中,察覺宿雪懷悄悄地在身邊躺下。
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從暖到熱,無形地侵襲過來。
宿雪懷對她是有渴望的,衛玉知道。
先前隻是裝作不曉得,一來是本心地不願意行事,二來惡作劇的想看看,他到底能裝多久的“正人君子”。
但是那一夜,衛玉沒忍住。
她抬手,在宿雪懷微微弓起的脊背上摁落。
感覺手底下他似乎小小地抽搐了一下。
衛玉幽幽地說道:“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宿雪懷沒有出聲。
衛玉長長地歎了口氣,望著他木頭人一般的背影,眨了眨眼,到底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何必自討苦吃呢,還是兩下清淨的好。
她轉過身,本來想再一次相安無事。
不料他仿佛悟了,又好像是按捺不住一樣轉身折了過來。
將衛玉擁入懷中,他微微地戰栗,濕潤而燥熱的唇毫無章法地,就像是一隻驚慌膽怯的兔兒在找尋躲藏之處,迫不及待,亂亂地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