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玉心裡明白,太子是允許了自己的請求。
李星淵念過之後,臉上的笑意稍微收斂:“既然決定了,那就禦史台安排,擇日啟程吧。”
說完了這句,太子轉身,負手快步向外走去。
崔公公眉頭深鎖看向衛玉:“你這個小衛……唉!”趕緊跟上太子去了。
蕭太清深看衛玉一眼,來不及言語,隻追上去恭送。衛玉也跟在後麵。
到了院門外,才發現太子的隨行都在外間。
老周跟青青兩個也站在牆根處,青青懷裡還抱著花嘴巴,神色惶恐。
見到有人出來,花嘴巴低低地叫了兩聲,又被青青牢牢地捂住了嘴。
太子進了車轎中,隨行人簇擁而去。
蕭相一招手,府內的人急忙抬轎過來,上轎之前蕭太清對衛玉道:“回頭再跟你細說。”
衛玉本來想詢問他,李星淵有沒有聽見什麼之類,見蕭太清要走,隻得先送。
蕭相出門後上轎,轎子離開了紫薇巷,轎內蕭相說道:“速去東宮。”
衛玉正在發怔,青青抱著花嘴跑過來,問道:“玉哥兒,那是誰?好大的氣派。”
“他們什麼時候來的?”衛玉回過神來。
青青道:“啊?就是……在老公公來了不多久後就到了呀。”小姑娘有些說不清楚。
衛玉打住,她不想再問下去,也許是知道問不出究竟,也許是下意識地不願意再追問。
青青卻又道:“對了,剛才我看到禦史台的那位蔣叔叔從巷子那裡要過來,看見門口停著車就趕緊走了,我想他應該是有事要找你。”
衛玉心頭一緊,趕忙轉身回屋穿衣。
既然要調她出京,那自然就不用再閉門不出了。而蔣攸安來找自己一定是為了要緊的事,衛玉不敢耽擱。
她正要往禦史台去尋蔣仵作,誰知才出巷口,就遇到了蔣攸安。原來他並沒有離開,隻是遠遠地等著,見太子跟蕭相都去了,才躡手躡腳現身。
蔣攸安小聲問道:“剛才離開的人……我認得有蕭丞相,另外的是……”
太子是微服而來,雖然也帶了侍從,但並沒有大肆張揚,故而蔣仵作看不出來。
衛玉擺擺手:“不必說那些,你隻告訴我你來找我做什麼?那個……”
蔣攸安才想起來自己的來意,跺跺腳道:“你怎麼也不管管阿芒?”
“阿芒如何?”
蔣仵作道:“他這兩天總是纏著我,追問林……那個林小姐的屍首之下落,他再鬨,我可就撐不住了。”
衛玉一拍額頭:“這兩天我不能出門,心想彆把他拘謹壞了,所以放他在外頭,倒是沒想到這個,你隻告訴他屍首已經下葬了就是,彆節外生枝。”
“可是……”蔣攸安靠近了,低聲道:“你也知道阿芒的性子,我怕他犯起渾來就去……”
衛玉笑道:“不至於的。他的脾氣雖直,可並沒有邪心,也乾不出挖墳掘墓的事。”
蔣仵作籲了口氣:“總之,你負責跟他說明白,彆叫他惹事。”
衛玉滿口答應了,又道:“老蔣,我大概不日就要奉旨出京,儘快選個時間,叫上任宏……再湊幾個人,咱們小聚一聚。”
蔣攸安尚不知此事:“你不是剛回來嗎?又要去哪裡?”
衛玉道:“如果不錯的話,是湘州一帶。”
蔣攸安目瞪口呆:“什麼?你……”他瞪著衛玉,半晌才道:“你到底是太子殿下的人,就算要出京,為什麼不派個好地方?去那種瘴癘蠻夷之地?”
衛玉笑道:“不至於吧,這是老舊的偏見而已,何況瀟湘之地,詩詞裡寫的都極美。”
蔣攸安捶胸頓足:“你就是讀太多書讀昏了頭了,那些什麼詩人文縐縐的都是騙人的,再說了,放著好好的江南之地不選,為什麼選那個?”
“橫豎都是皇命辦差,難道還能挑挑揀揀?”衛玉滿不在乎地,道:“總之這次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心裡記著。”
蔣仵作眉頭深鎖:“我知道你選定了的,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衛玉又叮囑蔣仵作,若是看見阿芒,就叫他快些回來,隻說自己有要緊事。
稍晚,阿芒果然回到了紫薇巷,衛玉告訴他林枕紗的屍首已經入土為安,叫他不用惦記。
阿芒道:“我沒有惦記,隻是……害死林小姐的壞人已經都死了,我怕她孤零零地……既然已經下了葬,那……改日能不能去給她燒些紙錢之類?”
衛玉望著阿芒真摯的眼神,嘴唇動了幾動,終於說道:“好。這也不難,隻是你不要再去找蔣仵作,知道了嗎?”
阿芒見她允許,也趕緊答應了。
這日,衛玉在甲秀樓上,請任宏,蔣攸安,步兵衙門的張嗣,太學的潘學官,本來還要請自己在紀王府相熟的幾位,但他們如今都在東宮那裡,衛玉斟酌再三,還是沒有驚動。
眾人吃了一會兒酒,任主簿不免也偷偷地抱怨了衛玉竟要往湘州去的決定,衛玉心裡惦記的則是範賜之死,抽空就問張嗣。
張統領道:“已經抓到了人,是個街上的慣賊,之前因為偷盜被關押過,才放出來月餘,在他家裡找到了範二公子丟失的玉佩,跟沒花完的金銀。”
衛玉問道:“他招認了?為何此次下手如此狠辣?”
“已經招認,此人之前跟範二公子有過過節,那日喝了酒,不甚撞到了範賜,被他罵了幾句,他見範賜落單,便發了凶性,將人殺害。”
這案子仿佛圓滿,衛玉猶豫了會兒:“此人家裡還有何人?”
張統領道:“他隻是孤家寡人光棍一個,有什麼家裡人。”
衛玉一刻沉默,任宏便提醒她:“大家在此喝酒為你送彆,你都要離京了,管這些做什麼?還不如想想你要帶些什麼才好。”
潘學官獻計獻策:“我記著太學裡有從荊州一帶來的學子,我回頭找人來細問問,據說荊州的冬日也是極冷,棉服自不可少。”
正在說著,聽到樓梯上腳步聲,不多時,一個麵白無須的侍從上來,一眼看到座中的衛玉,忙上前行禮。
“是衛巡檢?”
衛玉起身,已經看出是位小公公:“正是下官,公公是……”
小太監微笑道:“請衛巡檢隨我往靖王府走一趟,王爺召見。”
桌上眾人聞聽,都忙站了起來。
靖王府。
先前衛玉在京內的時候,在冊封太子的大典上,曾跟靖王殿下照過麵。
隻是私下裡並無任何交際。
如今靖王突然命傳,衛玉猜想自然是自跟範賜一案有關。
靖王殿下李司遖,相貌偏像貴妃,秀氣陰柔。
衛玉入內拜見,靖王叫她起來,細細打量道:“早在先前老三冊封大典上見過一麵兒,便對衛卿念念不忘,隻沒想到,還未來得及親近,你便出了事……還以為你我無緣了呢。”
衛玉聽靖王殿下言語裡仿佛透出些曖昧,微微驚訝,隻垂首道:“多謝殿下惦念。”
靖王笑眯眯道:“好不容易你回來了,怎麼又要往外放?如果本王是老三,我勢必是舍不得的。”
衛玉啞然:“回王爺,要外放衛玉還是留在京內,都無非是為了公事而已。”
靖王嗤之以鼻:“為公事?這話隻騙騙不懂事的,像是你這樣可心的人,本王不相信……老三跟你沒什麼首尾,聽說當初在紀王府,你也曾跟他同吃同睡,就算他入主東宮,你都陪侍在側,是不是?”
衛玉受不得這些話。
雖然說在紀王府的時候,確實並沒有避諱之心,但李星淵跟她從來清清白白,靖王上來就用這樣的邪心懷疑,她倒是無所謂,但因而影響了太子的聲譽,那就大不可。
衛玉皺眉冷道:“王爺怕是有什麼誤會,就算太子殿下重用衛玉,也不過是把衛玉當作一個得力的執事而已,殿下為人光風霽月,絕不似是王爺所說一般齷齪。”
靖王打量她的臉色,忽然饒有興趣地說道:“你這樣反應,原來……老三真沒有得手?”
衛玉聽了這一句,簡直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差點跳起來:“殿下請慎言!”
靖王哈哈大笑,仿佛聽見了極好笑的事情,他起身走到衛玉身前,道:“看他對你那個上心的樣子,還以為你已經得了寵,沒想到……嗯,守著這樣的玉人兒,他居然還能熬得住?一把年紀的了,身邊又沒個侍妾之類,和尚也沒有他這般清心寡欲。”
衛玉咬了咬唇:“殿下!若隻管這樣胡言,臣便先告退了!”
誰知靖王不等她說完,舉手握住了衛玉的手腕,細看她如玉的皓腕,隱隱能嗅到一股令人神醉的香氣。
李司遖笑道:“你彆忙,既然老三不解風情,冷落了佳人,那不如……且讓本王先來教教你如何?”
衛玉冷著臉,心中已經大怒,微微屈起手肘,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