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玉吊在他的手臂上,歪頭看了眼。
在他背後,是燦若群星的火樹銀花,那張臉,一如紀王府踏雪歸來的李星淵。
“殿下……”衛玉喃喃,向著那張臉笑了。
清晨。
鳥鳴聲從外傳來。
衛玉翻了個身,隱隱覺著身上有點疼。
她隻以為是蹭到了什麼,舉手撫了撫。
誰知這麼一動,疼的整個人清醒過來,身體發抖。
衛玉瞪大雙眼看向自己闖禍的手,又看看腰間……頓時想起昨晚上慘被煙花襲擊之事。
她竟忘了,剛才還不知死活地撓了一把。
正在倒吸涼氣苦不堪言,小安子從外跑進來:“玉哥兒醒了?”
衛玉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哪裡,看到小安子,才醒悟:“我怎麼在這兒?”
“昨兒晚上殿下把您帶回來的呀,怎麼忘了?”小安子瞪著眼睛說道。
衛玉確實忘了。
她摸了摸頭,有一點宿醉後的疼。
“殿下……呢?”她問,竭力回想昨夜發生了什麼,卻隻記得自己跟蕭太清說完了話,要乘車回家。
太子去過蕭府?還是……
正在冥思苦想,小安子道:“殿下正在召見一個外地姓衛的官,我先前正想,你也姓衛,是不是跟這人有什麼關係?”
衛玉詫異:“哪裡來的?”
小安子道:“好像是豫州,我隱約聽見的。”
衛玉抿了抿唇,看看自己身上隻著裡衣,她咽了口唾液:“昨晚上……我的衣裳……”
“那套舊的不能穿了,”小安子嚷了這句,已經麻利地取了一套新衣裳來:“這是公公叫準備的,年前給殿下做衣裳的時候就做好了呢。”
衛玉換了衣袍,抄近路往書房而去。
正快到了地方,聽見腳步聲響。
衛玉往旁邊芭蕉樹後一躲,就見兩個小太監領著一個身著藍衫的青年往外去了。
她隻來得及瞥了眼那青年的側麵,依稀看出幾分眼熟。
正在此時,小安子急匆匆的走來,一邊兒走一邊兒左顧右盼,衛玉知道是找她的,就招了招手。
小安子跑到跟前:“玉哥兒,你乾什麼嚇人?我看到你不見了,出了一身冷汗。”
衛玉道:“我一個大活人能跑到哪裡去?還不是在這東宮裡,你怕什麼?”
小安子擦擦額頭的汗:“總之有關你的事,我要提起十萬分精神,若有個差錯,公公可饒不了我呢。”
當下陪著衛玉到了書房,崔公公聽小太監來報,急忙迎了出來。
李星淵麵色肅然,正不知在看什麼,聽見崔公公叫了聲,抬頭見是衛玉,就換了一副笑臉。
“睡醒了?”太子笑吟吟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這套衣裳適合你。”
衛玉站住腳:“多謝殿下。”
“殿下?這裡沒什麼殿上殿下的。”太子突然戲謔似的說:“倒是不知你要叫孤什麼。”
衛玉一怔,眼前突然出現昨夜的火樹銀花。
她瞪向太子。
李星淵卻站起身來,含笑問:“對了,有沒有看見剛才離開的那個人?”
衛玉道:“是衛家的人?”
太子“嗯”了聲,說道:“這是衛家年輕一輩兒中的佼佼者了,不過……仍是不如你。”他向著衛玉笑了笑,滿是寵溺。
衛玉道:“我看未必,殿下隻是有些偏心而已。”
太子挑了挑眉:“這可不是,如果孤是偏心,你問崔公公就知道了。不管是言談舉止,進退行事,都比你遠著呢。”
衛玉忍不住問:“殿下傳衛家的人來是做什麼?”
“自然是為了你。”太子眼底帶笑,又補充,“他是豫陽那裡舉薦的,要安排在太學裡,正好今日見一見,還算可用。”
“那為什麼是為了我?”
“蕭相不是跟你說了麼?”太子起身,負手走到衛玉身邊,笑看著她道:“自然是為你鋪路。”
衛玉不言語。
太子想了想,微微揚首,道:“其實不管是衛家還是什麼蕭府,都無所謂。不過孤覺著選衛家,對你也是有個交代。反正重要的是你這個人。”
衛玉轉開頭:“哦……”
“你‘哦’什麼,像是很不以為然?”
“我並沒這麼說。”衛玉道。
“哼,你就是恃寵而驕。”太子雖如此說,卻並無任何責怪之意,隻道:“之前你離開衛家,他們隻知道你是走失了,如果要你回去,隻需要讓他們家裡對外放出風去。說是找回了昔日的小姐就行了。”
衛玉才問道:“那……我呢?”
李星淵道:“過些日子,孤會下一道旨意,讓禦史台將你外調,不過這次外調……你就不會“回來”了。明白嗎?”
衛玉道:“哦,殿下是想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從此之後,世間再也沒有衛玉此人了,對嗎?”
“不對,”太子握住衛玉的手:“你一直都是孤的玉兒,永不會變,事實上你也一直都會留在東宮,在孤的身邊。”
他像是想到什麼極好的,聲音越發溫柔。
衛玉唇角一動,似笑非笑。
她穿的是一套藕荷色吉祥紋常服,顯得臉色越發瑩白如玉,唇上一點嬌嫣。
太子凝視著她縱然含笑,卻好像有幾分悒鬱的容顏,喉頭微動。
這一年來,李星淵之所以不叫衛玉在東宮,一來是避嫌,免得有人說三道四。
二來太子也是擔心近水樓台,自己會克製不住。
其實有幾次他確實有些意動,但是畢竟良妃的事情還在頭上,按理說是要為母妃守孝兩年。
太子至孝,東宮沒有侍妾,倒也不在話下,唯有對心儀之人,時不時地會有些亂了性情。
好不容易熬了一年。
因為他是儲君,子嗣的事情至關緊要,故而要先把太子妃的事情定下來。
既然這樣,他當然要順勢將衛玉名正言順的放在身旁。
“玉兒,”太子低聲,雙手輕輕握著衛玉的肩,凝視之中,他忽地發現衛玉鬢邊的頭發似乎有些毛躁,伸手替她抿了抿:“你可高興嗎?以後都在孤的身旁了,這些日子,孤總是想著你……”
衛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太子素來內斂,這種甜言蜜語……似乎跟他有些不搭。
“殿下,咳……”衛玉察覺太子越來越靠近,忙要後退。
冷不防李星淵探手,在她腰間一攬,把人摟到跟前:“怎麼不回答?難道你心裡沒想過孤?”
衛玉來不及尷尬,因為被太子一抱,牽動她腰間的燙傷。
她嘶了聲,微微低頭。
誰知道太子看他這樣還以為她害羞,李星淵低笑道:“知道你還是有點良心的……不過,孤更喜歡你昨晚上喝醉……”
李星淵自覺現在已經出了孝期,不必再禁忌太過,一時竟放縱了心猿意馬。
又看衛玉如此“羞怯”,竟是他先前不曾見過的動人,那手裡不知不覺就加重了力道,隻覺著掌中的腰肢不盈一握,手掌心往前,好死不死揉到了她的傷處。
衛玉大叫了聲,捂著腰垂首。
李星淵被嚇了一跳,這才意識到,急忙鬆手:“碰到你的傷了?”
衛玉嚷道:“殿下才知道……疼死了。”
“一時忘了……”李星淵見衛玉臉色煞白,有汗珠滾滾,焦急道:“給我看看,要不要緊?”
“當然要緊,殿下看也沒用,又不會止痛……”衛玉故意嚷了兩句,轉身欲腳底抹油:“我要回去上藥。”
太子本是滿麵焦急,聽見衛玉這句,“等等,”李星淵舉手抓住她:“你以為……昨夜誰給你敷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