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狄人本就擅長在荒郊野外行動,這些刺客又一個個武功高強,身法矯健,皆是西狄精銳,所以才會躲過斥候的耳目,翻過青屏山,悄無聲息潛入鎧城內圍。
而西狄人攻打鎧城,除了拖延鎧城的援軍外,還有一點,就是如現在這樣嚇退太子一行,他們讓太子以為鎧城危險,不敢前去。
如果太子退回野狼關,那就正中他們的圈套。
此時周圍的刺客似乎又多了一些。
幸虧有劍雪跟阿芒在旁邊兒護衛,那些刺客躍躍欲試,卻都無法靠近。
衛玉掃視周圍,極快地說道:“他們真正的目標應該還是殿下……所以這裡才是他們的重點,從這裡趕回野狼關幾十裡路,難以保證還有沒有其他意外……殿下現在一定要去鎧城,就算他們真的攻打鎧城,隻要有九爺在就一定會安然無恙……”
太子心裡承認衛玉說的有道理。
可是聽到最後,他的臉上浮現出十分古怪的冷笑。
“那倘若他不在呢。”太子漠然的問。
衛玉疑惑:“殿下說什麼?”
崔公公手裡拎著一把不知從哪裡撿來的刀,戰戰兢兢的守在太子身旁防衛。聽到這裡趕緊插嘴說:“彆提了小衛!之前宿小將軍來過,可是聽說你回京了,他就、他就拋下咱們這裡趕回關去啦。按照他那個急性子……這會兒還不跑到百八十裡去了?遠水解不了近渴。”
衛玉靈魂出竅:“什麼……?”
太子望著她泛白的臉色,心裡的惱怒莫名退卻,反而有一股殘忍的快意:“孤早說過他年少衝動,難當大任,這會兒你也知道了吧?不過也可見在他心中,不管是孤還是這江山,都不如你衛玉重要。哼,你是不是後悔回來了?”
此時此刻,圍過來的那些刺客們見衝不到太子身旁,有人便用西狄話大聲叫嚷了一句。
衛玉臉色一變,她張手擋在太子跟前,同時叫道:“小心弓箭!”
話音未落,幾支弩箭激射過來,來的太快,又有兩名侍衛不幸中箭倒下,阿芒手臂也吃了一下。
崔公公嚇得跳了起來。
幸虧有一個劍雪反應迅速,揮劍過去,勉強擋住了其他幾支。
太子看看擋在跟前的衛玉,臉色複雜。
方才電光火石間,有一支箭穿過她的衣袖,把袍袖帶出一個洞,她卻絲毫沒在意。
衛玉雪著臉,飛快的環顧周圍,一把拉住太子:“跟我走。”
李星淵皺眉:“乾什麼!”
“不是要回野狼關嗎?那就跟我走。”衛玉冷然說道。
太子眉峰一動,哼了聲,跟著衛玉來到她的馬車後,衛玉指了指車上,太子跳了上去。
衛玉跟著上車,車廂狹窄,兩個人麵麵相覷。
因為這輛車是衛玉乘來的,刺客一時還沒有發現。
車廂外的喊殺聲綿綿不絕,車廂內卻難得的有些安靜。
衛玉籲了口氣:“殿下是儲君。應當知道自己絕不能在這裡出事。”
“孤當然知道。也不會有事,這裡有這麼多將士,難道還怕區區幾個蠻夷刺客?”李星淵故作淡然。
“我要做的,是保證殿下的萬無一失。”
太子好似聽說了什麼有趣的話,哈哈笑了兩聲,他看向衛玉:“你剛才說他若是在,孤就安然無恙。那如今宿九曜不在,將如何萬無一失?”
“他不在,他的事我來做。”
“你?”太子狐疑。
這會兒外頭的喊殺聲大了起來,夾雜著轟隆隆的響動。
有一聲慘叫似乎就在車窗之外。
太子留心聽著外頭的動靜,表麵雖看似泰然自若,實則暗暗憂慮警惕。
隊伍現在很緩慢的在向後退。
大部分的將士在跟刺客纏鬥,如果太子要退,身邊的護衛還有幾何,何況還要防備前路上的伏兵。
李星淵也知道很難,但不管如何,他絕不會去鎧城!
“殿下。”衛玉叫了聲,她坐到了太子身旁。
李星淵沒料到她會這樣,轉頭看向衛玉。
衛玉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塊兒手帕,輕輕擦拭他臉上的血漬。
太子本來要推開她,但不知道為什麼竟沒有動。
衛玉一邊擦拭,一邊低聲道:“我永遠也忘不了跟殿下初次相遇的那天,那天下著大雨,天很黑,但是在看到三王爺的時候,我的眼前一片亮堂,從那時候起,殿下就是青蟬的光亮。”
太子的目光一動:“你……”
衛玉伸了伸腳,笑著說:“你看我這雙腳,多虧了殿下才沒有裹成那樣走不動路的怪樣子……因為這樣,我才能去很多彆人沒去過的地方,走好些彆人沒走過的路,看許多本來看不到的風景,認識那些……”她頓了頓,嫣然一笑:“總之我一生感激,所以就算三王爺對我怎樣都好,我永遠都記著你的恩……不管如何,我隻想你好好的。”
李星淵本來疑惑,然後不知不覺全神貫注的聽著衛玉的聲音,心中惆悵感慨。
他本來暗自後悔沒有聽從衛玉的話,但同時他又恨起了衛玉,如果不是因為她而心神大亂,自己絕不會這麼貿然出城,落到這種境地……
可聽到衛玉說這些話,太子心中的恨怒都成了悔恨愧疚。
“玉兒,不用說這些、我……”太子戛然而止。
他察覺衛玉在解自己的衣裳扣子。
太子恍惚間垂眸,眼前有些模糊。
他望著自己的紐子被解開,心裡還有點兒驚愕,不知道衛玉為什麼竟然在這時候……
不,不對,不是……
李星淵猛然醒悟,他知道不對勁。
但是雖然察覺衛玉反常,太子卻已經沒有力氣再將她推開了。
他渾身發麻,任由衛玉動作,竭力抬了抬手指,含糊不清地問:“你,你……”
衛玉早已經把手上的帕子扔了,她飛快的解下太子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又將太子的金冠摘下,戴在自己頭上。
她曾經貼身服侍過李星淵多少回,這些衣袍冠帶,她極熟悉,做起來也得心應手,不一會兒就穿戴妥當。
整理著衣衫,衛玉道:“我知道殿下執拗起來也不遑多讓的,既然說服不了你,隻能出此下策。不過,我說過會讓殿下安然無恙……我一定做到。”
望著不能動的太子,篤定的說了這句,衛玉從車上跳了下去。
“不行、玉兒……”太子意識到她想做什麼,撐著叫了聲,聲音卻小的隻有他自己能聽見。
腦中一片空茫,太子聽到外頭仿佛有西狄人的叫喊聲,那種古怪的語言,聽起來那麼刺耳,隱約透著興奮,像是群狼發現了目標。
太子掙紮起身,又倒下。
有人掠進車廂,馬車向前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