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什麼,就黑糊糊的,還耽誤乾活……摘了摘了!”
可把於大仙鬱悶得不行。
路上,於大仙還和潘垚嘀咕,“這是好看的,又不是用來乾活的,真是不懂好東西。”
潘垚見他將眼鏡摘了,心裡放心了些。
“對呀,就是好看的。”
“師父,要我說,您顯擺錯人了!”
“叔叔伯伯們在村子裡乾活,又不出門做客,大家自然是怎麼舒坦,怎麼來。”
“還有啊,我聽都顧菟都說了,蛤嫲鏡得配喇叭褲,蝙蝠衫,那樣才是頂頂時髦的。”
“您要是有這一身行頭,去鎮子上,往小年輕麵前走一遭,保準他們圍著你,不喊你大爺了。”
“那喊我啥?”於大仙好奇。
“老大哥!”潘垚鏗鏘有力。
“哈哈。”於大仙點了點潘垚的腦袋,“你個小鬼頭,慣會拿師父逗趣。”
兩人說著話,便到了竹林這一處。
春雨綿綿而下,氤氳著潮濕,竹林這一處泥腥味也比較重,隻見青綠色的竹子拔地而起,竹葉猶如一片片的利刃,春風吹來,竹葉微動,發出“錚錚錚”的響聲。
因為有雨,這一片也格外的青翠。
潘垚才走近,就覺得這處的炁息很是讓人舒服,清冽又富有生機。
老仙兒說得也對,才幾日時間,好一些竹筍就破土而出,長成了竹子,倒是不能再吃了。
潘垚擱下背簍,拿著小鋤頭便去掘筍。
於大仙想要幫忙。
“彆,您就站那兒,那兒地乾。”潘垚抬手製止,“我穿的是雨靴,您穿的可是棉布鞋。”
潘垚眼睛利,很快便采了兩棵筍,往背簍中一丟,和於大仙一道回去了。
回去時候,兩人一道拐去了於大仙建房子那處,準備去瞧瞧,看看房子建得怎麼樣。
“土土等等。”於大仙喚住潘垚。
潘垚回過頭,就見於大仙又將自己那蛤嫲鏡掛上了。
潘垚:……
好嘛,這是聽了她的話,想在九龍鎮的小年輕麵前臭顯擺,聽他們喊他一聲老大哥呢!
……
今兒下著雨,陶一鋒三人也沒耽誤乾活,還是乘船來了芭蕉村。
瞧見於大仙,陶一鋒三人都愣了愣。
這老仙兒,還怪時髦的。
……
於大仙微微低頭,從眼鏡上頭瞅這幾個人,末了,他睨了潘垚一眼。
那副模樣,渾脫脫在問潘垚,說好的喊老大哥呢。
潘垚:……
……
那邊,真子回過神,將鐵鏟往沙裡一鏟,腳一蹬,借了把力,這才將鏟起的沙子往旁邊那細鐵格子網中揚去。
潘垚多看了一眼,知道這便是篩沙。
這時候沒有機器,這活兒得人自己乾,一鏟子一鏟子的將細沙篩出來。
真子瞅了瞅於大仙,尤其是他鼻子上的蛤嫲鏡。
“大仙,您這一身是這個。”他伸出大拇指,誇讚道,“不像咱們鄉下的大爺,倒是像城裡人了!”
於大仙樂嗬嗬,“哪裡哪裡。”
“真的!”真子不知於大仙是謙虛,“我見城裡橋洞下的看相算卦先生,他們也就你這副打扮。”
於大仙嘀咕,“那些巾行啊,我去切磋過,那功力都不如我,好一些還是騙子,我們巾行的名聲就是這樣被敗壞了。”
那邊,真子多看了兩眼,不無遺憾道。
“您要是前些日子也是這樣一副打扮,您說求符,我哥保準立馬上您那兒拜拜,昨兒夜裡,我們也就碰不上那鬼打牆了。”
昨晚嚇著了,雖然有驚無險,真子還是覺得,今兒自己的腿腳都不如之前有力!
於大仙聽潘垚說了鬼打牆那事,知道那鬼是他們村子裡的方懷舟。
那孩子,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聽了後,於大仙心裡也十分不是滋味。
“對了!”提起這事兒,潘垚立馬想到方懷舟的話,連忙解釋道。
“你們昨日撞鬼,不單單是因為黃昏逢魔時刻,還因為你們提到了喝酒。”
潘垚將原因說了說,最後道。
“懷舟叔也是好心,你們彆介意這事。”
陶一鋒、陶小寶、真子:……
三人對視,麵麵相覷。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陶小寶提到了想喝酒,這才讓他們遇了鬼。
想著方懷舟地縛靈那副慘狀,還有那堆令人心酸的行李,陶一鋒心一緊,連忙肅容,保證道。
“做我們這一行,經常要爬高,我肯定不沾酒,小寶和真子我也管著,一定不讓他們沾。”
陶一鋒慎重對待這事,不單單想管著陶小寶和真子,心裡還盤算著,就是以後拉了工程隊,想在他手下做活的,就絕對不能沾酒。
也一定要把安全措施做到位!
一個家,要是沒了那賺錢的,真是頂梁柱都塌了。
死了都不能瞑目。
……
見陶一鋒幾人慎重對待,潘垚心中滿意,拉著於大仙便要往家中的方向走去。
“你們忙,我們先回去了。”
潘垚準備將竹筍拿給周愛紅。
老仙兒說了,百芽回春,百病易發,這春日時候,萬物生發,最該喝一些養肝的湯品。
竹筍燉老鴨,再擱些桂圓,又滋補又好喝。
想到好吃的,潘垚都饞了,拉著於大仙一道往前,腳下的步子都快了一些。
……
等人都走了,陶一鋒三人才繼續乾活。
篩沙、和水泥、扔磚、砌磚……
春雨細蒙蒙,三人卻乾得起勁兒,這兒有刀柄敲擊磚頭的聲音。
拐角處,陶一鋒拿砍磚刀將多餘的那一部分磚砍掉,隻一刀下去,不多不少,正正好是接下來要用的長度。
遊刃有餘,動作利索。
“這一單,我打算不收於東家的費用了,不過你們放心,你們的工錢我照樣給。”
陶一鋒準備乾白活,還是特彆認真地乾白活。
“你說哪裡的話,合著就你有良心,我們沒良心啊。”陶小寶皺了皺眉,額角處的疤痕一擰,顯得有幾分凶。
“就是就是!”真子聲援陶小寶,“我們也感激潘半仙,要是沒有她,咱們還不知道能不能出來呢。”
雖然說那方懷舟沒有壞心,但那個時候,他自己都渾渾噩噩的,一直重複著死去的一幕,誰知道那鬼打牆要困他們多久!
在裡頭再多待待,他們的膽子都得被嚇破了。
“我和小寶哥也不要你給工錢!”
真子這聲喊得響亮,在陶小寶瞪來時,訕笑了下,改成了寶哥。
陶一鋒想了想,利索應下。
“成,咱們三都是感恩有良心的,這事就先不說了,省得他們家客氣來客氣去的。”
說好了這事,三人乾活還是如之前認真。
陶一鋒接了陶小寶丟上來的磚頭,目光落在陶小寶額頭處的疤痕,好像想到了什麼,突然道。
“小寶哥,不然,你也問問小大仙,就是你那倆姐姐的那件破事。”
陶小寶聽到陶一鋒又喊小寶哥,正待板臉,聽到他後頭的話,捏著下一塊磚頭,後牙槽咬了咬,神情卻有些發怔。
……
嘖,小寶哥倆姐姐的事啊。
真子心裡嘖了一聲,覷了陶小寶一眼,不敢多說話。
這事兒,寶哥可不讓人提,誰提板臉凶誰。
片刻後,陶小寶有些艱難地開口。
“這事兒……它又不是撞鬼,和潘半仙那小姑娘說,又有什麼用?”
陶一鋒不讚成了。
要他來說,陶小寶家那事兒,簡直就和撞鬼也沒啥兩樣,甚至比撞鬼還讓人心煩。
前者就幾天的事,後者,那是幾十年的事!
陶一鋒手中忙活,嘴裡也不耽擱他說話。
“就問問,就是不成,也沒多大的事,我看你啊,就是寧可身骨碎,不叫麵皮羞,太在意臉麵這事兒了!家醜怎麼了?家醜也能往外頭說,說不定潘半仙能看出點什麼。”
陶小寶不說話了。
……
其實這事兒嘛,說簡單它也簡單。
陶小寶上頭兩個姐姐,一個叫陶小珍,一個叫陶小懷,他們家的名字,據說是依著【抱寶懷珍】這個詞來取的。
前幾年時候,陶小珍經人介紹,和三白鎮的一位姓黃,名為錚龍的人相看了親事。
兩人家境都差不多,條件也相當,年齡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
就這樣,兩個人走到了一起。
……
芭蕉村,小廟。
陶小寶尋到潘垚和於大仙,將事情說了說。
潘垚好奇,“恩,你說,後來呢?”
陶小寶看了潘垚一眼,見她眼神清透,麵容白皙,就是漂亮小姑娘模樣,後頭的話是家裡的肮臟事,他都不好意思說了。
潘垚揮手,“你隻管說,不要緊。”
陶小寶抹了一把臉,“那黃錚龍不做人,他這邊和我家大姐相看,那邊又和我家二姐談起了戀愛……後來,結婚領證的時候,事情就鬨出來了。”
潘垚張大了嘴巴,“那沒成結成婚吧,這可不是好東西!”
吃著碗裡,還看著鍋裡!
還是扒拉媳婦家的鍋,丈母娘和老丈人得爭氣些,把這鍋和碗都給他掀了!
“結了。”陶小寶眼裡閃過陰霾。
“和黃錚龍領證的是我二姐,辦酒席的時候,是我大姐,現在他們三人住一起,東屋住大姐,西屋住二姐。”
潘垚和於大仙都聽得一愣。
都這樣了?家裡還沒反對?
陶小寶沉默了下來。
怎麼可能沒有反對,那時候,家裡鬨得可厲害了。
天天摔鍋摔碗,還砸桌子,他爸指著兩個閨女罵,直言他沒有這樣丟人現眼的閨女兒,要是真的都跟了那黃錚龍,就彆來喊他爸爸!
他就當做沒生這倆孽障!
陶小寶指著自己額頭處的傷疤,苦哈哈的笑了下,“不瞞你說,我還進過局子,就是打我姐夫打的,我那二姐心狠,直接掄了板凳砸我這腦袋,那疤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二姐無情,報了警,送了他去公安局,因為傷人,他還被關了大半年,留了案底,這才二十好幾了也沒結婚。
潘垚不懂了,“你倆姐姐都這樣中意他?為什麼啊。”是什麼稀罕的寶貝嗎?
陶小寶歎了口氣。
為什麼,他也想知道為什麼。
“小大仙,是這樣的,我想讓您幫忙看看,她們會不會是撞邪了?或者是,我那姐夫有沒有使了什麼邪法妖法。”
陶小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那黃錚龍也不是多好看,多了不起的人,怎麼他兩個姐都那麼稀罕他?
潘垚點頭,看看,是得去看看。
一碗竹筍燉老鴨湯下肚,肚子暖呼呼的,於大仙擱了湯匙,拿毛巾擦了擦嘴,問道。
“你有沒有發現你姐夫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這話一出,陶小寶苦苦冥想,過了一會兒,他抬頭撞進潘垚期待的視線,猶豫了下,有些遲疑地開口。
“他屁股有很多毛,這事算不算特彆?”
時隔幾年,陶小寶仍然記得,自己那時候將人衣裳剝了打,瞅到那姐夫屁股處的毛毛時,那震撼的心情。
於大仙問特彆的地方,他隻這一念頭直在腦海裡打轉,雖然對著潘垚這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卻不吐不快啊!
潘垚:……呃。
這個嘛,她也不知道算不算特彆。
潘垚將視線看向於大仙,於大仙一拍大腿,神情振奮,“算啊,怎麼不算了!”
可算是遇到徒弟不懂,他這做師父懂的事兒了。
於大仙隻覺得,喝完這竹筍燉老鴨湯,果真是通身舒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