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小寶哥失策了,他就不該找這阿婆問路,她和咱們村的阿桂嬸婆一樣,都是好打聽的性子……來了來了,您瞧,她跟來了!”
於大仙從蛤嫲鏡上頭覷了一眼,果然是跟來了。
他轉過頭,拍了拍潘垚腦袋,“沒事。”
……
鳳凰木倒是好找,遠遠地便見那火紅火紅的樹。
很快,潘垚三人就到了白家大門前。
門口倒是沒有兩盞燈籠了,這會兒,上頭就掛了一盞燈籠,還有一盞燈籠被摘了下來,掛在了西邊那一屋。
潘垚仰頭瞧了瞧,“小寶哥,是這兒嗎?”
陶小寶也不確定。
經過幾年,黃家的屋子都翻新重蓋了,以前隻是東屋西屋,現在算是東棟西棟。
兩邊都是小兩層的屋子,青磚瓦房的,還頗為氣派。
“沒走錯,沒走錯,阿龍家就在這處。”吃發糕的阿婆走了過來,及時出聲。
見潘垚幾人回頭看著自己,陶小寶臉上有疤,眼神還有點凶,她縮了縮脖子。
因為十分瘦,背又彎駝,老太太瞅著有些像背殼的老龜。
“你是阿龍的小舅子吧,我認得你。”
阿婆指了指陶小寶額角處的疤,笑了笑,露出豁了牙的嘴。
“喏,你二姐掄長條凳砸的,剛剛你問我話,我瞅著你就覺得麵熟。”
聽說這小夥子打了姐夫,為的是給倆姐姐出頭,為家裡人出氣,哪裡想到,扭過頭,那二姐就送小弟進局子了。
就是這疤,這麼多年了,也還顯眼著。
阿婆吃著發糕,含糊地感歎。
“心狠著喲。”
“哦,今晚你姐夫要睡你二姐屋裡啊,嘖,阿龍這日子過得,以前的地主也就這樣了吧。”
潘垚見這阿婆眼睛瞥了瞥院子裡頭,就說出了這話,不禁瞪大了眼睛。
老太太嗬嗬一笑,也不賣關子,指著裡頭的燈籠,就道。
“阿龍這家也是奇的,他娶了倆媳婦,還是姐妹,大姐賢惠,二姐潑辣會使性子,都嫁一個丈夫,就算是親姐妹,當初也是會鬨的。”
“嗬嗬,聽說當初還在院子裡扯頭花呢,就為了搶阿龍睡哪個屋。”
“後來啊,阿龍愁得不行,思前想後,就掛了燈籠,拿出一家之主的派頭,燈籠在哪邊,那天他便去哪邊,兩姐妹也沒什麼好吵的。”
這事兒,村子裡的人稍微留意下,也就都知道了。
女人是瞧不上黃錚龍的,覺得他花心又浪蕩。
男人就不一定了,表麵上說什麼都不作數,暗地裡,誰不豔羨這黃錚龍?
新中國了,法律規定,每個人隻能娶一個媳婦。
偏偏他黃錚龍有本事,娶了兩個老婆!
還是姐妹!
這是什麼,這就是本事!
陶小寶恨得是牙癢癢。
潘垚瞅了瞅西屋的燈籠,小手一捏,拳頭都硬了。
……
“小珍,小珍嘞,快出來,你家來客人了。”老太太喊人。
“誰啊?阿薑嬸子你彆叫了,叫得我心慌慌……來了來了。”
陶小珍腰間挎著臉盆,準備去洗東西,聽到阿薑婆子的聲音,打開門,從二樓的陽台上看了下來。
瞧見來人,陶小珍怔楞了下,好半天才道。
“小弟?”
陶小寶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大姐。”
……
陶小珍和家裡已經多年沒有聯係了,不單單因為她和二妹陶小懷都嫁了黃錚龍,還因為當初陶小寶尋上門時,陶小懷見小弟傷了黃錚龍,積憤之下,掄木條凳砸了小弟,還把人送到了局子。
這幾年,家裡怕是恨毒了她們姐妹。
冷不丁地瞧見陶小寶,陶小珍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臉一下就白了,腿也軟得站不住腳了。
“小,小弟,是爸和媽,他,他們……”
“他們沒事。”陶小寶哪裡不知道陶小珍的猜測,出言止住了陶小珍接下來不吉利的話。
陶小珍鬆了口氣。
不是報喪的啊……
那就好,那就好。
緩過神來,陶小珍又有些奇怪,她將人招呼進了屋子,問道,“那今兒,小弟你來三白鎮,這是……”
陶小寶看了潘垚一眼,說了剛才他們商量好的理由。
“於伯伯和土土來三白鎮買酒,他們不熟路,我就一道來了……順道過來看看你。”
陶小珍看了看潘垚,又看了看於大仙,有些意外了。
隻見一個是生得特彆好的小姑娘,一個又是年紀大的大爺,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有點毛病,這陰雨天氣裡,他還戴著個黑眼鏡。
陶小珍離家多年,也不知道陶小寶口中的於伯伯和土土,他們和自家是什麼關係。
她有心想問,想著自己和陶小寶緊張的關係,張了張嘴,訥訥了下,又閉上了嘴。
潘垚對陶小珍笑了笑,“大姐好。”
“你也好,你也好。”陶小珍有些局促,搓了搓手。
她視線落在自己擱在一旁的臉盆,眼睛一亮,像是終於找到了活兒要忙,連忙道。
“你們先坐,我給你們煮點心去,做甜釀丸子怎麼樣?香著呢!”
三白鎮的三白酒出名,那酒糟做甜酒釀也是十分好吃的。
潘垚點頭,“謝謝大姐。”
“客氣了。”
陶小珍將視線看向陶小寶,征詢他的意見。
陶小寶微微頷首,“麻煩大姐了。”
“那成,我去廚房忙著去了。”見陶小寶好聲說話,語氣雖然平淡了一點,但也不見恨意怒意,陶小珍鬆了口氣。
她起身拿起桌上的臉盆,出了門,往廚房方向走去。
“叮鈴鈴,叮鈴鈴。”門口處有一陣脆響。
潘垚看去,隻見那兒的門簾上掛著珠簾,顆顆剔透,一陣風吹來,珠串搖搖擺擺,相互碰撞,發出脆響,好看又好聽。
這珠串是市裡流行的樣式。
放眼看去,黃家的家境還不錯,櫃子上有一台黑白電視,電視上頭擱了一塊鏤空的白花布,前頭三角垂墜。
“怎麼樣,是不是有妖氣?”
人一走,陶小寶連忙追問。
褲腿上,他將手捏緊,顯然十分緊張。
潘垚搖了搖頭,在陶小寶轉為黯淡的目光中,又說了一聲,“不過……”
陶小寶的眼睛一下便明亮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姐不是糊塗的,尤其是大姐!
小的時候爸媽忙,他等於是大姐一手養大的,大姐背著他,哄他睡覺,大姐藏著肉,偷偷給他留好吃的……
就為了一個男人,還是那麼個花心的男人,她們怎麼就將家給扔了?
想起往事,陶小寶還仰了仰頭,不想讓自己那有了水光的眼睛裡掉下眼淚。
潘垚:“我是沒有嗅到妖炁,那黃錚龍我也還沒見著,還不能確定他是人還是妖。”
說不定是妖法高深,將一身妖炁遮掩很好的大妖呢?
於大仙還是堅持,“肯定是人,就股道道裡長毛,毛下頭是黑痣,天生的風流種。”
潘垚:“好好,咱們一會兒讓小寶哥瞧瞧,看看他長沒長痣。”
陶小寶:……
潘垚拉回話題,想著剛才望氣術下瞧到的陶小珍,細細的眉頭擰了擰。
雖然沒有瞧出端倪,潘垚卻莫名地覺得有些不妥。
總覺得,陶小珍有些不協調。
於大仙:“什麼意思?”
潘垚腦子在飛速的轉動,看過的典籍猶如風吹書卷,一頁頁地在她腦海中翻過。
“對了!是影子!是影子有些不妥!”
今兒陰雨天,屋子也比較黯淡,客人來了,雖然是白天,陶小珍還是拉了燈,昏黃的燈光下,幾人或坐或動,影子也跟隨著眾人的動作而動。
唯獨陶小珍的影子很僵。
潘垚側頭,正待和於大仙說什麼。
……
“小珍,我回來了。”這時,院子大門處傳來男子洪亮的聲音。
潘垚要說的話被打斷,她順著聲音看去,隻見回來的是陶小寶的二姐和姐夫,陶小懷和黃錚龍。
黃錚龍生得不高也不矮,眉眼也普通,就眼睛大了一些,眉毛濃了一些,並不是皮相多麼出眾的人。
單單從皮相上看,還真看不出,他到底是哪裡將人姐妹倆迷得神魂顛倒了。
……
“好香啊,小珍這是煮了甜酒釀?……啊,家裡來客人了?”
黃錚龍才轉頭,就對上了陶小寶那陰沉的臉。
瞬間,他往後跳了跳。
那被剝光了毒打,死去的記憶又突如其來地襲擊了他。
“小,小弟。”
陶小懷皺著眉,有些嫌棄,“你來我們家做什麼?”
陶小寶手捏著拳頭,咯咯作響。
黃錚龍視線落在陶小寶的拳頭處,警惕不已。
“彆啊,打人犯法的,我是你姐夫,你認不認都是!”
“你也不想打了我,然後再二次進局子吧,想想你爸你媽!”
黃錚龍手擋在胸前,嘴裡不斷地說,“衝動是魔鬼,衝動是魔鬼……”
……
那邊,才聽完潘垚說大姐影子不對,陶小寶正心急呢。
瞅著人回來了,看著黃錚龍那大鼻頭,陶小寶是新仇舊恨是一下起。
他幾步上前,一把揪過黃錚龍的衣領,動作粗魯的將人往屋子裡拉。
“你要乾嘛,你要乾嘛!”
陶小懷尖叫,撲了上去,撲了個空。
陶小珍站在廚房門口,兩隻手杵在胸前,上頭都是糯米粉,瞧著這一幕,還有些發愣。
“住手,陶小寶,你個無法無天的,放開我,放開我!”黃錚龍像被掐了脖子的鴨子,嘎嘎亂叫,聲音粗又咳。
“砰”的一聲,大門關上了,也把拎出長條凳的陶小懷擋在了外頭。
“不,住手,你彆脫我褲子……陶小寶,陶小寶,陶小寶!”
驚叫一聲賽一聲高。
窗戶外頭,瞅著屋子裡頭,陶小寶單手將黃錚龍鎮壓,另一隻手去剝黃錚龍的褲子,陶小懷目眥欲裂。
“陶小寶!”
潘垚和於大仙倆人麵麵相覷,隻覺得耳朵裡都充斥著陶小寶三個大字。
潘垚眼睛亮亮,“小寶哥是真的行!”
有褲子他是真的上手剝,二話不帶說的。
人狠話不多,特彆襯他額頭上的疤!
於大仙悄悄往潘垚身邊挪了挪,就怕那拎著長條凳砸門的陶小懷太過憤怒,回頭波及到了自己。
門被砸得砰砰作響。
潘垚猶豫:“師父,要不,您上去勸勸?”
“勸啥?”
“唔……你就說,小寶哥沒壞心眼,他沒想動粗的,就撥開來瞅瞅,看看姐夫股道道裡,到底長沒長痣。”
“回頭門砸壞了,還得花錢來換,多不值得,左右他黃錚龍也不是黃花大閨男了,被瞅瞅屁股又不打緊。”
於大仙:……
土土這話,在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