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剪紙成兵之術,潘垚也是第一次嘗試。
紙人麵容普通,心眼也普通,聽了一通話後,默默點頭。
這會兒,它學著潘垚的樣子,拿一張杌凳坐著,巴巴地瞅著人來人往的長風街,盼那生意上門。
顧菟的東西好,時髦緊俏,就是和商場裡頭的比都不差,陸陸續續的,就有客人上門了。
潘垚仔細地觀察了,每一個問多少價錢的,紙人回答的都沒錯。
遇到討價還價的客人,它就閉了嘴巴,搖了搖頭,說一句不二價。
客人磨著它,它也不願意多說話,主要也是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左右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乾脆就不說了。
那什麼,沉默是金嘛!
哪裡想到,它這副咬死了不二價的模樣,客人倒是覺得價格實在,攤主為人也踏實,不像有一些人擺出我漫天要價,你坐地還錢的架勢。
真砍到價了,還有種自己買貴了的感覺。
攤子前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
更因為紙人比顧菟生得正常,上門的女客也多了。
……
又過了片刻,潘垚左右看了下,瞅著周圍的熱鬨,坐不住了。
“阿大,我去買些好吃的,你一個人看好攤子,能不能成呀。”
紙人呆了呆,好半晌,它指著自己,有些結巴道。
“阿大,是我?”
“恩恩。”潘垚點頭。
頭一個剪出的紙人,自然是阿大了。
“恩,阿大能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了名字,它也有了歸屬,潘垚覺得,在紙人說出它能行時,心口處的靈又有一些凝實。
“那我去逛逛了,這裡就交給你了。”
潘垚交代了一聲,抬腳便朝長風街走去。
羊肉串,缽仔糕,攤卷餅……到處都是熱熱鬨鬨,就連空氣都是香噴噴的。
……
另一邊,林維堂打著石膏,胡子都沒刮,出了醫院打了出租車,緊著便朝長風街而來。
他直奔算卦攤子。
那兒,中年男子還搖著蒲扇,瞧見林維堂的模樣,眼睛瞪大了些,直歎這人身殘誌堅啊,都成這模樣了,竟然還要出來逛街?
因為林維堂胡子邋遢的樣子,一時間,中年男子還真沒有認出來,這是他前兩日接待過的客人。
“先生,救命,十萬火急的事兒。”
林維堂才走近算命攤子,就伸出還完好的那隻手,緊著就要去拉中年男子。
“欸欸,有話說話,莫要拉拉扯扯。”
“是我啊,先生,前兩天我和朋友過來,我們算了一卦,你說我那朋友有血光之災,你還記得嗎?”
中年男子瞪大了眼睛去看。
林維堂也湊近了讓他瞧。
“哦,是你啊。”算命先生恍然。
“是我是我,先生,是這樣的,你看的相可準了!之前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我真是,嗐,我真是悔不聽您的話!”
“現在,我那朋友出了事,頭受了重傷,一直醒不過來,要不,您給幫忙去看看?”
“這……說實話,我也就看了幾本相書,學了點皮毛,你朋友這情況,還是聽醫生的吧。”
中年男子為難,不是太想蹚這趟渾水,再說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還真沒那救人的本事。
林維堂左說右說,終於磨動了中年男子。
他給了地址,答應明日白日,會在家中等林維堂上門來接他,到時,兩人再一道去醫院看看趙來景。
“我可先說好了,這事兒我不打包票的。”中年男子醜話先說在前頭,“我隻幫忙看看。”
“自然自然,先生不計前嫌,還願意幫忙,我心中已經很感激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林維堂往功德箱裡塞了包紅封,這才離開。
他沒有注意到,在他轉身走了以後,一雙眼睛盯著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離開長風街,攔了輛三輪車坐上,蹬三輪的人騎遠了,那人的目光才收了回來。
…
片刻後,長風街算命攤子的前頭又多了一個人。
聽到動靜,中年男子抬起了頭,搖了搖手中的蒲扇,招呼道。
“這位同誌,算命還是測字?”
好一會兒,沒聽到對頭那人的回答,中年男子皺了皺眉,不解地又問了一句。
“同誌?”
“不好意思,我剛剛有些出神。”來人笑了笑,聲音緩緩。
隻見他約莫二十七八歲模樣,身量頎長,衣著考究規矩,留著板寸頭,還戴了一副黑框的眼睛,穿著一身白襯衫,下頭是黑色褲子。
一看就是講規矩,聽從家裡安排,行事不出格的青年。
“沒事,測字還是看相?”
趙來雲想了想,“測字吧。”
說完,他提筆在紙上寫了個林子。
字寫得有些稀疏,有些像是兩根有些相似的木頭湊在一起。
在同一個園子裡,一個木長,一個木短,形似,終究不是同一物。
寫完後,趙來雲眉眼低垂,自己也看著這林字,看了許久。
黑色眼鏡遮掩了他眼中的情緒,讓人瞧不真切他的所思所想。
中年男子搖著蒲扇,也不催促。
古古怪怪的人多了去了,算命看相,多數是有所求的人,心中不寧,自然行事猶豫。
過了片刻,趙來雲輕籲一口氣,將筆擱下,轉了寫好字的本子,推到算命先生麵前,輕聲道。
“先生就幫我看看,我心中所求,能不能如願吧。”
中年男子接過本子,皺著眉看了一會兒。
片刻後,他抬頭看了趙來雲一眼,琢磨著道。
“雙木成林,獨木難支,你心中所求,應與兄弟有關。”
趙來雲心中一驚,擱在大腿上的手悄悄收斂力道,他抬起頭來,衝算命先生笑了笑。
“不錯,先生果真是鐵口直斷。”
“客氣客氣。”
中年男子下笑著搖了搖蒲扇,他又看了幾眼那林字,繼續道。
“林這個字,可以看做樹木青蔥,成片才成林,正應和了春回之時……我不知道你所求是什麼,不過,所謂時逢春回日,百花正及時,得人輕借力,便是運通時……同誌你求的這事,它得了旁人相助,已然是心想事成之勢。”
雖然不是很信這些,聽到這話,趙來雲還是有了笑模樣。
“借先生吉言。”趙來雲笑著起身,往功德箱裡頭扔了張大團結。
“同誌,給多了。”中年男子指著功德箱,“每卦五元,童叟無欺。”
“沒事,小錢而已。”趙來雲笑了笑。
離開之前,他又看了算命先生一眼,目光意味深長,唇角有淺淺的笑意。
……
人走後,中年男子還要搖蒲扇,突然,他覺得有道寒意襲來,袖子薅開一看,隻見手臂上一下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中年男子莫名不已,“不是,這天有這麼冷了嗎?”
“不是天冷,是你要有血光之災了。”這時,一道稚氣的聲音傳來。
中年男子轉過頭,就和正在吃缽仔糕的潘垚對上了目光。
缽仔糕Q彈軟糯,像果凍一樣的滋味,而且還不甜膩,潘垚喜歡,一氣兒買了六個。
這會兒才咬下一口,剩下還有五個還在左手上拿著。
茉莉花香味,桂花香味,水蜜桃味兒……顏色也各不相同。
“啥?”中年男子傻眼。
“真的,你命宮晦暗,陰影重重,這是血光之兆。”怕人不信,潘垚還自報了家門,“你是橋裡洞的張禮鶴張天師吧,我師父是芭蕉村的於大仙。”
張禮鶴:……
那老仙兒他知道啊,之前他們還切磋過,都是半桶水的水平,誰還都不服氣誰,都道對方自視甚高,是個打個哈欠,還以為自己能刮八級大風的主兒。
真是不知天多高,地多厚!
潘垚又看了一眼張禮鶴,好心道。
“這血光之災還挺大的,傷筋動骨一百天,要當真應劫了,你得躺床上很久呢。”
醫者不自醫,渡人難渡己,修行中人算得出彆人的劫難,卻算不出自己的,不過,到底六感比彆人敏銳,血光之災乍起,張天師便有了感覺,具體表現在那莫名出現的雞皮疙瘩。
……
“主人,差不多時間了,咱們要回去了嗎?”
那邊,見沒什麼客人了,阿大裝了喇叭褲和蝙蝠衫,收了凳子,推著車子便來找潘垚。
“這是……”張禮鶴看著阿大,眼睛越瞪越大。
人有十二宮,阿大卻什麼都沒有,雖然看過去是人的模樣,卻沒有人的炁息。
“這是剪紙成兵術?”
潘垚想了想,點頭道,“差不多吧。”
張禮鶴意外極了。
古書裡有記載剪紙成兵術法,據說以紙裁人,紙人成兵,可以不吃不喝,刀槍不入,並且萬人列陣,聽一人號令,可謂是令行禁止,使命必達,是所向披靡的存在。
他一直以為這是古人在吹牛,哪裡想到,今日當真能瞧到這樣的紙人。
這一刻,張禮鶴對於大仙是徹徹底底的佩服了。
他心裡酸酸澀澀,分外不是滋味。
怎麼能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偷偷學習,進步迅速,然後悄悄驚豔了所有人?
這是什麼人啊,真是的!
怎麼可以這樣!
張禮鶴酸了又酸,目光落在潘垚麵上,悲憤不已。
“你師父不做人!”
潘垚:……??
這關老仙兒什麼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