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字訣引來的蟲蟻自然不止甴曱,還有蜈蚣等毒蟲,潘垚來者不拒,中間,她靈炁不濟,玉鏡府君默默地接手了,讓潘垚在一旁調息修行,絳宮處重新充盈。
四十九個小時,說快也快。
時間一到,孫盛樂牢牢地盯著阿飛幾人的胸膛。
這一會兒,那猛虎的刺青已經完全下山,盤旋在心口處,虎爪一揚,掏心挖肝。
與此同時,懸浮於半空中的符文光彩大盛,阿飛幾人悶哼一聲,吐出一口血。
下一刻,孫盛樂隻覺得一陣腥風起,好似能瞧到數頭猛虎躍出,它們朝著那漾著血光的虛空處飛去。
那兒,兩張虎頭虎嘴大張,獠牙下凝聚著一粒血丹,鮮紅的,嬌豔欲滴的。
阿飛幾人胸口處的紋身沒了,那虛空之境也漸漸閉合。
潘垚探了探鼻息,杏眼彎了彎,笑道。
“成了,命保住了。”
孫盛樂一看,果然,阿飛幾人臉色雖然還白,呼吸淺淺,好像生了一場大病一般,不過命確實還在,隻等調養數日,補補氣血,應該便能好轉。
“好啦,我該走了。”潘垚和孫盛樂告彆。
這移花接木隻能騙一時,不能騙一世,回頭等那人回過神來,說不定就該追來了,潘垚決定,三十六計,還是走為上計。
孫盛樂這才記起來,顧菟遣返的船便是今日。
“我送送你們吧。”
孫盛樂和同僚交接了下工作,騰出大半日的時間,將潘垚和顧菟送到碼頭邊。
……
今日陽光明媚,萬裡無雲,天空藍得清透,碼頭邊,海風一陣陣吹來,漾得輪船微微晃動。
孫盛樂瞧著潘垚舍不得,他知道,這船隻是虛晃一招,等到了大海上,他們就回到了故鄉,海底裡說不定還有其他美人魚。
他有些遺憾,為什麼不是住他們這片海域呢?
孫盛樂巴巴的瞅著潘垚,還期待她會不會給自己送一個珍珠,或者海螺也成,就像故事裡寫的那樣,海螺一吹,小美人魚又出現在海平線上。
“怎麼了?”潘垚不解。
孫盛樂抹了把臉,好吧,他想多了。
“對了,顧菟是不是認識徐家人?就徐衍徐老先生,他身邊有個得力的管家,喚做徐常德,就在你尋上門,我保顧菟出去那一天,他也來警局,說是想給顧菟做保。”
潘垚拿眼睛看顧菟。
顧菟搖了搖頭,想都沒想,“不認識。”
孫盛樂回憶了下,“那就怪了,他說你是他的侄子,你們是叔侄關係。”
“對了,雖然事情還未蓋棺定論,不過,這走私一案,它背後站的應該是徐家。”
孫盛樂想了想,還是透露了案情。
潘垚和顧菟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眼裡看到了驚疑。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顧菟哪裡有什麼叔叔啊,它就一隻玉蟾蜍,天生地養。
而且,徐家……
潘垚一下便想起了那猛虎下山的刺青,徐家肯定有玄門中人,隻怕那什麼叔侄,也隻是托詞,他們定然是瞧出了顧菟的金蟾血脈。
兩人心中驚怕起。
隻差一點兒,隻差一點兒,顧菟就被帶走了。
“孫哥,謝謝你告訴我這事,香江這一處地,我們短時間是不會再來了。”
潘垚心中暗下決心,回去後,一定要更努力地修煉。
孫盛樂舍不得,卻也知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好,那你多保重。”
“孫哥也是。”
潘垚送了孫盛樂一張黃符護身,船兒鳴笛聲起,隻聽突突突的馬達聲響起,輪船破水,漾起白色的浪花,迎著日頭駛向大海。
……
“以後可不敢再來香江進貨了,彆回頭發財是發財了,發的卻是彆人的財,一番辛苦勞作,都為他人作嫁衣。”
潘垚恐嚇。
“我都聽府君說了,有一些玄門中人,他們特彆擅長擺風水局。”
“到時,人家把你變成擺件,都不用另外尋一塊美玉,擱在那假山流水中,讓你日日噴水,你就是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得替人招財。”
金蟾招財,吐水便是吐財。
聽到這裡,顧菟忍不住打了個顫抖。
太可怕了,明明是仇人,還得替人招財,要當真如此,它得慪死,憋屈死了。
而且,變成一個擺件,再也不能動,不能走,隻眼睛看著方寸之地,這讓擁抱了大江大河,快活又自在的蟾蜍精如何受得住?
想到這裡,顧菟連連搖頭。
“算了,賣完這一批貨,我再去尋個彆的貨源吧。”
“我就不信了,咱們內地那麼大,人那麼多,工廠也多,還就指著香江了?”
見顧菟重燃鬥誌,潘垚也跟著鬥誌激昂。
“對,咱們自己那邊也有好東西呢!”
“實在不行,咱們還能去賣驅蚊符和生發藥膏,前些日子,我在老仙兒那兒瞧到了老老老祖的手劄,他是個皮行,以前就是賣狗皮膏藥的,裡頭有一些方子還不錯,我回頭試試。”
潘垚算是瞧出來了,生發膏的市場廣闊著呢。
到時,她做供貨商,顧菟做經銷商,她倆強強聯手,一起將生意做大做強。
顧菟豪情萬丈:“好,做大做強!”
玉鏡府君:……
難怪小姑娘和這小蟾蜍是好朋友。
原來是誌趣相投。
……
香江太平山,徐家彆墅。
神龕中香火燃儘,與此同時,六盞點燃的蠟燭燃完最後一點燭油,隨著一聲虎嘯聲來,本就奄奄一息的燈燭瞬間熄滅。
此處不見燈火,隻見青煙嫋嫋。
徐常德動作小心,將虎口處銜著的血魄丹摘下。
六條人命,最後凝聚成兩粒蠶豆大小的血魄丹,紅得鮮豔,紅得耀眼,看過去隱隱有血色光華在其中流轉。
徐常德不敢多瞧,兩粒血魄丹放在青瓷碟中,又斟了一杯溫水,這才走到徐衍那一屋,抬手敲了三敲,躬身道。
“老爺,丹藥已成。”
“進來吧。”
過了一會兒,才聽到裡頭傳來一聲年邁的聲音,帶著疲憊,帶著倦意,暮氣沉沉。
徐常德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推門而入。
屋子裡,徐衍坐在床邊,拐杖還擱在一旁,瞧到徐常德進來,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麵有倦色。
顯然,老祖宗這是剛剛睡醒。
徐常德有些惶恐,就怕老爺子剛醒,脾氣不好。
好在,今兒有血魄丹,徐衍的心情好上許多,也沒了那剛起床的壞脾氣。
“拿來吧。”他伸出手。
徐常德將藥擱在他手心上。
徐衍也沒看,直接便往嘴裡送。
這血魄丹,徐衍沒有吃過千回,也吃過百回了,熟門熟路,一開始,他還會心中悵然,為何他要走上這樣一條路,當真是天不予他。
而如今,習以為常後,心中無波亦無動。
神龕中的香爐都被煙熏得發黑。
長生路上,總歸是有舍才有得。
溫水送服,徐衍揮了揮手,正要示意徐常德退下。
血魄丹中的血氣朝那乾涸老邁的皮肉和血管中送去,徐衍那張鬆垮的老人臉上有了血色,猶如枯樹逢春一般,他忍不住喟歎了一聲。
真是舒坦啊。
這種有力又年輕的感覺,著實令人沉迷。
“對了,不要忘了照顧好阿飛他們的父母妻兒,給她們送一筆錢財去。”
“另外,雜誌和報社聯係好,透露他們點消息,幾個人命就死在警署裡,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內幕?”
“不用我多說吧,新聞嘛,怎麼聳人聽聞怎麼來,大家夥兒愛看。”
徐衍笑了笑,“必不能讓阿飛他們白白犧牲。”
徐常德:“是。”
徐衍又交代徐常德,讓他以自己的名義捐一筆錢,不拘是鋪路修橋,抑或是幫扶福利院,都行。
具體操作,讓徐常德自己瞧著辦。
這也是老慣例了,造了孽,再積一些陰德,到時一縷善魂投胎,也不會遭太大的罪。
錢這東西,它真是好東西!隻要灑灑財,鋪路修橋,陰德自然來。
這樣一想,徐衍又有些可惜那逃掉的金蟾。
“再有它的消息,第一時間彙報給我。”
徐常德應下。
血魄丹在徐衍體內緩緩放出血氣,突然,原先還一臉舒暢的徐衍臉色大變,他抓著心口處,一臉的痛苦。
“啪!”床頭上的碗碟和托盤被掃到地上,青瓷碗裂成數片,碎片四濺。
聽到動靜,徐常德急忙回來,攙住跌在地上的徐衍。
“老爺,這是怎麼了?”
徐衍沒有說話。
此時,他全身好像有上萬上億隻蟲在爬一般,它們在他的血脈中,在他的皮肉下。
不,不是像,是真的有上萬上億的蟲。
徐常德看著徐衍的手,一臉駭然。
隻見那滿是老人灰斑的手,原先雖然褶皺起,卻是平整的,這會兒,上頭有凸起之物,亂飛亂竄,就像是皮肉下頭有什麼在拱動一般。
徐衍麵露痛苦,“血魄丹,有問題。”
說著話,他盤坐而下,內裡調息,硬生生的將朝血脈皮肉而去的血氣剜去,如此一來,相當於功法逆行。
“噗!”徐衍吐出長長一口血。
徐常德看著這血,驚駭不已。
血中隱隱見那振翅的黑蟲,遮天蔽日,這精氣……莫不是偷油婆?
徐衍這一口血吐了好久。
功法逆行,吸食、精氣不成,反倒承受剜骨剔肉的痛苦,一番折騰,這才將體內的蟲子精氣逼出。
本就壽數將終的年邁之軀,一下便更頹敗了。
“徐常德!”徐衍嘴裡還是血,指著徐常德。
手指因為氣怒,這會兒都有些抖。
徐常德兩腿一顫,立馬跪了下來。
“老爺,不是我啊。”
徐衍神色不定,“去查,去醫院那邊查,到底是誰行了這移花接木的手法,唬騙了我!”
拐杖一擊木板,聲音沉沉,“豎子爾敢,竟辱我至此!”
徐衍想著自己滿身爬著的甴曱,心中又是一陣惡心起,噗的一下,他又吐了好大一口血。
感受著這如強弩之末的軀殼,徐衍目光一沉,盯著徐常德,神色不定。
最後,他下定決心,沉聲道。
“把蒔樹那孩子帶來。”
徐常德猛地抬頭,“老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