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第 101 章 回到芭蕉村時,天光熹……(1 / 2)

回到芭蕉村時, 天光熹微。

隻見天邊一道魚肚白,昨夜下了半宿的雨,這時候雨停歇了, 空氣中有股寒涼之氣,帶著遠處山林的氣息, 格外好聞。

“看,盆子還在那兒。”潘垚興致勃勃,“府君坐上去,咱們一道去菱角。”

不不——

瞧著那小小的木盆,玉鏡府君還不待擺手, 下一刻,就覺得有一道風朝自己襲來,那是潘垚,他想拂開,卻又怕自己傷著小姑娘, 隻這麼一遲疑, 人便被拽著落在了木盆之中。

玉鏡府君:……

蘆葦江廣闊, 江水清澈, 下頭魚蝦繁多, 靠近鴨姆灘這一處的水域被人承包下來, 河麵上養了菱角,江水渾濁一些,不遠處的汀州還蓋了好幾處的鴨寮。

鴨姆灘這一名字由此而來。

兩個木盆在水中微微搖晃,隨著移動, 有木盆碰觸菱角葉的聲音,也有流水潺潺的聲音,天空幽幽地泛著深藍色, 遠處那顆啟明星很亮。

隻一會兒,人的心便平靜了下來。

時間好似也是晃悠悠地流淌而過。

不知不覺,遠處傳來雞鳴聲,鴨寮裡也有嘎嘎的聲響,村民打著哈欠起床,準備去撿鴨蛋。

江汀是浮在水中的島地,沒有牽電線,點的是煤油燈。

潘垚瞧著那昏黃的煤油燈,意猶未儘。

“好吧,咱們也該回去了。”要是被人瞧到木盆自己在水裡移動,指定有鬨鬼的傳聞傳出,潘垚不想嚇著人。

“府君,回頭這菱角煮好,我帶去小廟給你吃呀。”

紫皮的菱角鮮嫩,還帶著水炁,潘垚表示,自己親自動手摘的,保準嘗起來更美味。

“好,那就先謝謝土土了。”

“客氣客氣。”

……

回小廟的路上,注意到潘垚的視線時不時瞥向自己的手,一副欲言又止模樣,知道她這是擔心自己,玉鏡府君出言寬慰。

“無妨,靈炁消耗過大,回頭多修煉就好。”

潘垚放心了一些。

藏魂三器已被毀去藏魂瓶和藏魂壇,還有一個藏魂鼎不知所蹤。

據仇婆婆說,她也不知此物在何處,那時,她汙染藏魂三器,遭受仇家阻攔,激鬥時候,那三器不知所蹤。

藏魂壇是她去三白鎮沽酒,機緣巧合下瞧到的。

彼時,藏魂壇裡沒有了有度真君的神魂,又因為被當做是釀酒的器皿,那黃家釀酒,用的多是糯米。

五穀之中,糯米至陽,最是能辟邪。

因此,那藏魂壇擱在黃家,它也確實隻當著普通的釀酒壇。

後來,仇婆婆用【鶴情】同黃錚龍換了藏魂壇,又以年輕女子性命做填,釀那光陰酒,這才又成了陰邪之器。

就是不知那藏魂鼎又在何處。

潘垚思忖了一下,轉念又將它丟出腦後。

不管了,就像玉鏡府君說的那樣,藏魂三器是由他前世的偃骨所製,彼此有一份因果在,隻等機緣一到,自會碰見,現在想了也白想。

同玉鏡府君分彆後,潘垚如一陣風般吹過潘家,屋頂上的戎火草搖了搖,在熹微晨光中碧翠碧翠。

……

G市。

何美娟從警察局出來,抬頭看日光,日光耀眼,竟然刺得人眼睛發疼。

她閉了閉眼,疲憊從心底起,就連身體也有了疲憊之感。

想起近來的事,隻覺得恍然如夢。

自己怎麼就糊塗成這樣了?

低頭看自己的肚子,腹肚便便,何美娟眼裡閃過厭憎的目光。

她是個利索性子的,既然想了,那便去乾,幾乎是一刻都耽擱不得,耽擱了,簡直是夜裡難眠。

當下,顧不得自己疲憊的身體,何美娟回了租住的屋子,換洗了衣裳,給自己身上的擦傷稍微上了上藥,接著,她抿了抿唇,翻出了這段日子攢下的錢。

隻見一張張大團結擱在衣櫃的鐵盒子裡,剩得不多。

前幾日,剛剛跟著金萬福回G市,何美娟頭一件事便是朝金萬福討錢,為了買合身漂亮的衣裳。

她受夠了在鄉下穿媽媽不合身的衣裳,又土又破。

那時,金萬福猶豫了下,不過,卻也大方的給了錢。

這時候衣裳貴,彆的不說,何美娟買了一件皮衣就花了兩千多塊,鄉間地頭,一個家庭一年都不見得能賺這兩千多塊!

何美娟抬起頭,視線從衣櫃裡掃過,眼裡有自嘲。

難怪那時她拿錢買衣裳,一開始時候,金萬福欲言又止,後來想了什麼,這才又大方起來。

打量著,那錢原來是她的買命錢,衣裳也是等著她死後,燒了給她吧,如此一來,他金萬福心中也會好過一些。

算起來,他算事先付過籌碼了。

就是這錢他給得也不虧,人柱一下,滔滔財一來,他金萬福富貴起來,哪裡還會小氣這點小錢?

何美娟冷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

剩下的錢沒有很多,何美娟瞧著這錢,暗暗估量道,做了手術,再養上一段日子,這錢差不多也花完了。

隻這麼一想,她心裡又是悲涼又是好笑。

笑自己傻,折騰了這麼一通,最後竟然是拿著自尊和健康換了這些漂亮衣裳。她啊,怎麼就虛榮成這樣了?

……

時間過得很快,等何美娟再回六裡鎮時,隨著一場又一場的秋雨,氣溫越來越低,路邊的樹葉染上了黃色,時光不緩不急,不知不覺已經從秋日進入了初冬時節。

瞧見何美娟回來,何富貴和陳依玉自然歡喜,隻表麵上,何富貴還是一副怒氣未消模樣。

“你還知道回來?”

“爸,我錯了!”何美娟利落地認錯。

一開始,她隻是話趕著話,又被媽媽拍了拍背,衝自己使的眼色。

她想著,認了錯,爸爸也好快些氣消。

話一出口,瞧著何富貴微微有些佝僂的背,又掃過陳依玉淩亂的發,何美娟鼻頭酸澀,眼淚一下便出來。

爸爸老了,媽媽也憔悴了,瞧著臉上新添了些皺紋,頭發也花白了一些。

“我真的知道錯了,是我不對,是我虛榮又貪懶,想著走捷徑。”

哪裡想到,這捷徑不好走,瞧著花團錦簇,下頭都是坑洞!

“歡歡喜喜地,我一腳踩上去,跌得是頭破血流,彆人還在邊上笑我蠢……”

“是我不孝,是我不孝!我給爸媽丟臉了,也讓你們操心了。”

何美娟哭得傷心,趴在陳依玉背上,哭出自己受到的驚嚇。

“媽,他要害我,他要害我……他要害我的命啊!”

孩子哭得厲害,臉色大白,瞧著就像是要昏過去,這做爸媽的,就是有再大的氣悶,瞧著孩子這副樣子,心中也隻焦灼著心情,顧不上之前的不愉快。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陳依玉著急追問。

“來,喝點水緩緩,不哭了。”

何美娟接過何富貴遞來的水,嘗到水裡的甜味兒,她鼻子一個抽嗒,又落了眼淚在裡頭。

甜水呢,爸爸沒有生自己的氣,他還記得自己愛吃甜,要往水裡擱點糖呢。

哭哭啼啼,斷斷續續,何美娟將事情說了遍,何富貴和陳依玉對視一眼,從彼此眼睛瞧到驚怒和後怕。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兒!

“那這金萬福呢,他判刑了沒?公安怎麼說?”何富貴急急追問。

“判了判了,”何美娟解氣,“殺人未遂,他得蹲二十五年大牢,大橋斷了,他之前賺的錢投在裡頭,算是賠了半身身家進去。”

“他老婆也和他離婚了,剩下的一點財在她手中捏著,半點不給他活動打點,這牢啊,他實打實得坐個二十多年。”

說起金萬福的下場,何美娟簡直是揚眉吐氣,她為什麼回來遲了?除了打了胎要養養身子,她還等著瞧那金萬福的判決。

這判決下來了,她才離開得安心,舒心和開心!

聽到這樣凶險的一幕,都被砌到水泥之中了,簡直是命懸一線,再晚個片刻時間,閨女兒就沒了。

在生死麵前,什麼事都不是事。

眼下,人還在,人也好端端地站在眼前,何富貴和陳依玉隻剩慶幸。

“對了,小大仙,我得謝謝人家去。”何富貴激動地在屋裡走來走去。

“爸,不是你喚小大仙來救我嗎?”何美娟不解。

何富貴沒好氣:“我和你媽怎麼會知道?半夜三更的,我們睡得可沉了。”

何美娟訥訥,“我還道咱們是父女情深,母女連心,你們察覺到我有危險,特意請了人過去呢。”

何富貴:……

還父女情深呢,父女情深那樣氣他!

略略想了想,何富貴歎了口氣,“是小寶他阿媽,定是她瞧著孩子有危險,這才叫了小大仙,你啊,撿回一條命還是托了孩子的福。”

“哦,小寶就是本來要投你那兒的那個孩子,他娘和他,那才是母子情深。”

何美娟有些不服氣,說到底,她也是受了孩子的拖累……才這樣一想,她又沉默了。

到底是誰拖累了誰?

歸根究底,是自己虛榮,貪著彆人的錢,眼熱不勞而獲的日子,這才走了錯路,累得孩子也名不正言不順。

“那孩子呢?”

“……我打了,才出警局就去醫院打了。”

何富貴沉默了下,從褲兜裡掏出一根煙點上。

好半晌,他皺著眉,歎了口氣,道。

“打了也好,打了也好,跟著那個娘,總比跟著你這個媽來得妥帖。”

何美娟訕笑,也沒好意思接話。

“你呀,就在家裡待著,我去芭蕉村謝謝人家,順道也問問,要不要給小寶那孩子燒點什麼,供奉供奉……”

何富貴和陳依玉歎了口氣,真是前世欠了債了,債主今生來朝他們夫妻倆討債,給他們當閨女來了。

“走了,我去芭蕉村,依玉,去抓隻雞殺一殺,給美娟燉隻雞吃吃,身子得補補。”

“我省得,你路上慢點。”

何富貴擺了擺手,利落地蹬上自行車。

隻見自行車的車軲轆轉了轉,清風揚起衣角,隻片刻時間,鳳凰牌的自行車便消失在了弄子裡。

……

芭蕉村。

何富貴尋來的時候,潘垚正在家裡看電視。

顧菟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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