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小夥伴走了,沒人作伴,孤單了?
與人淺交的玉鏡府君沒有體會過潘垚這樣的低落,他沒有說話,隻在小姑娘手中那根蘆絮吹完時,又遞了一根過去。
蘆絮漫天而飛,在小廟這處飛揚,慢慢地,潘垚眼裡盈著笑意。
輕快的,活潑的,自在的。
玉鏡府君眼裡也染著笑意,他將又一根蘆葦棒推了過去,“還要嗎?”
潘垚搖了搖頭,笑道,“就跟月有陰晴圓缺一樣,哪能時時圓滿,來年春天,它們就回來了,府君不要擔心,我不難過了。”
花不能常開,不過,一年皆有花開,她可不能因為顧菟它們離開,就耷拉著臉,那會變醜的!
潘垚準備自己玩去,說不得還有彆的小夥伴。
“給,請你吃。”她翻了掌心,朝玉鏡府君推去。
玉鏡府君低頭瞧去,隻見小姑娘手中兩顆亮晶晶的糖,一顆是淺藍色透明糖紙的,一顆是桃粉色糖紙,上頭都綴著點點雪花白,月光下,兩顆糖好似漾著光一樣。
玉鏡府君輕輕一笑,撚過一顆,剝開嘗了嘗。
“唔,涼涼的,像夜息草的香味。”
“你那是薄荷的,”潘垚湊近嗅了嗅,也剝了自己的那一顆,丟到口中,一下便眉開眼笑了。
“我這是水蜜桃味的,我最喜歡這個味道了。”
玉鏡府君愣了愣,隨即失笑。
淺藍色的糖紙被玉鏡府君折了隻紙鶴,潘垚托著腮瞧著,覺得那糖紙清透好看,折紙鶴的手也好看。
“如三春之桃,又清如九秋之菊,美哉美哉。”
還好這手養回來了,潘垚以自己貧瘠的語文修養,搜腸刮肚,想了這麼個文雅詞。
“頑皮!”玉鏡府君彈了彈糖紙,就見那紙鶴振著翅,落下藍光點點,尖著嘴就要朝潘垚的腦門啄去。
“嘿嘿,追不到我。”
潘垚哈哈直樂,如一陣風又似一道光,跑在紙鶴前頭,繞著小廟屋簷這一處轉了幾圈。
一刹那間,寒風起,拂動寬袍如雲。
鬨了片刻,潘垚重新落在玉鏡府君旁邊,掌心托著這糖紙折的小紙鶴,將前些日子吃席的事說了說。
“那大榕樹好可憐,隻差一點,當真隻差一點點,它便能脫離樹身,成為樹靈了。”
玉鏡府君側頭看去,就見小姑娘一副扼腕模樣,急大榕樹所急。
“是可惜,精怪修行不易,其中又以草木為尤。”
潘垚聽著玉鏡府君說草木修行不易,便是他,見過虎精穿山甲精,甚至野豬精都有,動物精怪繁多,見過的草木精怪卻少。
那時天地靈炁豐沛,不但人間道門昌盛,就連精怪也多,一個山頭便有一個大王,妖物似人,也有貪嗔癡的癡念,甚至,因為它們是動物修成人身,更多幾分肆意和無拘。
無規矩不成方圓,隨性肆意固然暢快,卻也惹下不少禍端。
妖物橫行人間,這樣,道門弟子享天地造化,自是要擔一份責。
斬妖除魔,還人間清朗。
見潘垚聽得認真,玉鏡府君笑了笑,仔細回憶過往的時光,將自己遊曆時碰到的妖物,說得更詳實了。
“大王手下還有小妖,得在山間巡山,尋大王的一份庇護……小妖法力低微,很多化形不是太成功,很是好認。狐妖留著大尾巴,黃鼠狼鼻子處一團黑白,有些像唱戲的醜角。”
“我記得,我見過一頭虎妖,生得八尺高,行進間自有腥風陣陣,額頭處落個王字,我見過的草木精,便是它養的一株薔薇花。”
“初見之時,它也隻是開了智,還未化形。”
那薔薇花種在一個盆子裡,由那虎妖抱著,花朵會說話,他就多瞧了幾眼。
潘垚聽得眼睛都亮了,她掰著手指頭,數道,“一尺是33.3厘米,八尺得多高?”
數學老師沒白教,隻一刻,潘垚便算出來了。
“兩米六!”乖乖,巨人啊,果真是猛虎嗅薔薇。
“後來呢,後來呢?”潘垚好奇,“那薔薇花化形了嗎?”
要是薔薇花化形了,有了經驗,她說不得還能幫一幫那大榕樹。
那樣大的一棵樹,隻差一步成靈,她一個外人瞧了都可惜。
“帝流漿。”
玉鏡府君想著自己再次瞧到虎妖時,那虎妖手中拿著的便是帝流漿。
“那株薔薇花是以帝流漿月華化形。”
聽到帝流漿這個詞,潘垚泄氣地歎了口氣。
帝流漿是月之精華,每一甲子年七月十五這日夜裡的月光,其中才會含有帝流漿。
可遇不可得之物,草木精怪得其一口,便抵千年修行。
上一次帝流漿,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潘垚又仔細地想了想,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自從少了香江的貨源,顧菟的生意沒有以前好做,好的貨源不是那麼好尋,她一直想煉那生發膏,和顧菟一起去賣狗皮膏藥,保準獨一份。
呸呸呸!
潘垚連連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子。
“說錯說錯,才不是狗皮膏藥,府君,我給燕妮姐姐煉過,這藥效可好了,前些時候,燕妮姐還愁自己頭發多了些,在學校裡,洗發水都用得比彆人快,還被她奶奶念叨了。”
這時候錢不好賺,尤其是鄉下地方,洗發膏這些東西貴,有的人家家裡,那都是用洗衣粉和肥皂洗頭的。
這東西去汙強,又利又澀,十分傷頭發。
潘燕妮難得有一頭好頭發,寶貝著呢,自然不肯用洗衣粉埋汰她自個兒的頭發。
曾幾何時,潘燕妮是露著大腦門,頭發又細又薄的主,如今,她豪得都愁自己頭發多了。
潘垚一擊手,越想越覺得可以。
“那個時候,我就是向榕樹的氣須借發,繪了生發的符紋。我是這樣想的啊,這兩日,我就去月亮灣尋那株大榕樹,朝它借發,再製成生發符紋液。”
“然後,我將生發符紋液拿到市裡去賣,賣得優惠一些,就算是替大榕樹行了功德。”
有了功德,機緣自然再來。
至於生發是不是功德,潘垚一點也沒有懷疑。
禿頭生發,猶如枯樹逢春,這可是再生父母!
誰說不是功德事一樁,她捶誰!
這可是拯救了美麗,拯救了人生的大好事。
潘垚越想,越覺得自己好生聰明。
這腦袋瓜到底是怎麼生的,竟然這樣靈活?
她美滋滋道,“府君,我覺得這事兒妥!”
“我隨你一道去看看。”
聽到玉鏡府君說要一道去月亮灣瞧那大榕樹,潘垚眼睛一轉,隨即笑彎了眼睛。
“對,生發這事,府君可是有經驗的,我還能向府君再討教討教。”
玉鏡府君愣了下。
他什麼時候有的經驗?
潘垚嘿嘿一笑,“你忘啦,你在劄記裡寫了,趕考的時候,你感念同窗夫妻情深,就幫同一個院子的書生繪了【夢中相見符】,結果那同窗變心,他娘子從老家殺來,鬨得院子裡是雞飛狗也跳……”
“你去勸架,還被薅了兩撮發,晚上時候,就著黃豆大的燭光,瞅著兩縷斷發,你還偷偷掉眼淚了呢,就怕自己斑禿了。”
“這事兒你不記得了?”
說到這裡,小姑娘又是哈哈一笑,她瞅著白影的眼裡帶著揶揄。
玉鏡府君:……
“潘土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