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練點了點頭, 視線瞥過徐大宇,落在他那楊梅頭上,欲言又止。
她想問, 不過卻不知道怎麼問。
任是赤練想破了腦袋,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這些凡人身上為什麼會有大榕樹的炁息?
這楊梅頭又是怎麼一回事?
末了,隻聽汽車發動聲起, 雷虎稍稍踩了踩油門, 又沉又大的卡車啟動, 輪子軋過硬實的土地,隻片刻的功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赤練冷淡著一張臉,收回目光,內心裡有萬般的愁緒,隻想盤著蛇身歎氣。
算了, 還是正事要緊。
赤練將視線看向翁誌仙離開的方向,隻見一陣黑紅濃霧起, 此地不見一身黑紅裙的女子。
冬風吹來,卷著濃霧朝前,斑駁夜色中, 隱約能見一條大蛇的身影遊弋在半空中, 蛇身蜿蜒而行, 蛇頭高昂。
……
城市繁華, 處處有燈光, 遠遠看去像是繁星點綴著人間。
周圍的房子蓋得也高,紅燈閃著【四化建設,振興中華】的招牌,十分氣派。
這一片多是水泥的路麵, 晚上九點多了仍然熱鬨,電車和騎著自行車的行人相互交錯,四樓高的百貨樓裡,門庭若市。
改革開放,大家對美的追求又起,就連冬衣都是靚麗的色彩。
城市和鄉村,就像隔了數十年的時光。
……
鐘鼓樓離小元村有一段距離,翁誌仙蹬著輪車,路上也不是沒有人攔車,他都笑著將生意推了。
“得回去嘍,勞煩您攔下一輛。”
赤練不遠不近地墜著,約莫過了快一個小時,周圍的燈少了,水泥路少見了,腳下成了泥土夯實的土路,路兩邊也少了氣派的磚房,倒是多了青蔥的樹木。
冬風吹來,樹葉沙沙作響。
這會兒已經出城了。
赤練抬起頭,夜色濃鬱,遠處一顆星很亮,她記得,那處不單單是小元村的方向,也是月亮灣的方向。
赤鏈蛇喜愛夜伏,瞳孔豎起,天生冷冰冰模樣。
想著月亮灣,腦海裡便浮起那遮天蔽日的大榕樹,蛇冰冷的眼裡,好似也多了幾分溫度。
隨著輪車入了城郊,翁誌仙哼著小曲兒的聲音頓了頓,漸漸小聲下去。
四周很暗,隻車頭一個手電筒的光亮,那是他自己加裝的。
黃色的光圈照亮尺長的前路,射程不遠,卻足以讓人看清腳下的路。
翁誌仙摸了摸脖子,那兒還掛著銀鏈子,就是少了裝著黃符的紅袋子。
他心裡有些不安,喃喃自語。
“不會這麼寸吧,今晚就要倒黴了?”
嘀咕嘀咕著,臉還垮了下來,腳下的輪車卻蹬得更快了。
翁誌仙嘴裡念念叨叨,求著祖宗保佑,小大仙保佑,要是有過路的神仙,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日行一善,功滿千啊!
突然,手電筒的光閃了閃,還不待人反應,下一刻就黯了去。
“不是吧!”翁誌仙蹬車的腳步一停,拉了拉刹車,緊著就去拍燈,眉頭一皺。
“沒電池了?不該啊,今早剛換的!”
“還好我有多帶。”翁誌仙又重新洋洋得意。
這麼多年倒黴,翁誌仙發都倒黴出心得了。
出門在外,東西都備得齊全,寧可麻煩一點,錢多花一點。
翁誌仙側過身,從車後頭掛著的布袋裡,摸出了個手電筒,轉而又去翻電池。
這時候手電筒的電池用的是2號電池,一個個塊頭大,一個手電筒裡能裝節。
在車燈再一次亮起的時候,翁誌仙耳朵裡除了風聲,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聲音一開始隻是些許,這會兒卻越來越大,好像是側上方傳來的。
“什麼聲音……”翁誌仙側頭看去,手中的手電筒也跟著移了過去。
“小心!”赤練著急!
這是一條山道,鬥折蛇行,蜿蜒連綿,右邊是千岩競秀,壁立千仞。
許是樹木被伐得厲害,山土失了抓土的根係,一塊半人高的山石從斜坡上滾了下來,與此同時,還有小塊的泥土塌下。
那窸窸窣窣的聲音,便是山裂的聲音。
山崩隻是刹那間的事,山石落下,如轟雷巨響,翁誌仙就著手電筒的光,看到那如巨獸一樣奔來的巨石,瞬間,他瞳孔也地震了,手中的手電筒抓不住,丟到地上。
完了完了,這最後一個坎,它哪裡是坎啊,這分明是個巨坑!
吾命休矣!
這樣的情況要是還能活,他得燒高香!
翁誌仙不忍心見自己慘死的一幕,緊緊地閉上了眼。
就在這危如累卵,千鈞一發時,這處山道上騰起黑紅色的濃霧,隻見一條巨大的蛇尾猶如巨龍擺尾一般甩來,瞬間罡風縱橫,卷起飛沙走石。
隻聽砰的一聲,有巨石砸肉的聲音,翁誌仙靜默了一刻,哆嗦著睜開眼睛。
……他,沒死?
下一刻,就著丟在地上的手電筒燈光,以及朦朧月光,翁誌仙瞧到將自己蜷在中間的大蛇,簡直是兩眼發直了。
這是哪來的?
難道自己算錯了?這劫不是隻剩一道,而是剩兩道?
自己是才逃虎口,又落狼窩?
不怪翁誌仙害怕,這蛇真的十分巨大。
隻見蛇身足足有鐵皮桶的桶口粗細,黑紅交錯,蛇鱗泛著冷冷的光,這會兒,它一圈一圈地將翁誌仙盤起,盤在中間,蛇頭支棱而起,還是角形的。
此時,蛇頭支在半空中,朝翁誌仙看來,蛇眼豎瞳,冰冷無情,蛇信子在黑暗中探出,嘶嘶作響。
赤練關切:嘶嘶。
你沒事吧。
翁誌仙:……
他嚇得幾乎要兩眼翻白。
嗚嗚,他老娘就不該給他取名字叫誌仙,該叫誌怪,誌異……這麼大條的蛇,應該都成精成妖了吧。
赤練歎氣,這是被山石嚇著了?
人類真是膽小。
……
山石落下的聲音十分響,伴隨著泥土滑流,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滑流的泥土並不是太多,隻淹了一小節的路,那崩潰的山勢便止住了。
這處是城郊,荒郊野外的,住的人也少,落石的聲音雖大,卻沒什麼人聽到。
不過,也不能說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