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路這事我聽食客說過,都說火滅得奇,似有神靈庇護,原來是禍鬥吞火。”
朱阿婆對毛小螢更添了分好感,她是修功德的,都說福人居福地,福地福人居,這小姑娘是地眼通,天生的眼睛瞧不到,生活多有不便,是個坎坷的命格。
不過,她又養了隻救街的禍鬥,更有人為她拜師奔波,顯然,這又是有福的,能逢凶化吉,命中有貴。
要是這樣,倒真適合她這一脈。
見朱阿婆的神色,知道她心中頗為意動,潘垚更開心了。
她當下便掐了道水訣,將一段時日未用的鐵鍋和勺子洗淨。
“阿婆,既然有了新鍋,舊鍋便換下吧。”
舊鍋邊緣破了個口子,隻能燒半鍋的湯,鍋底也被燒薄,在岌岌可危的狀態,朱阿婆也不多推辭,當即就換下了舊鍋。
她一邊忙,一邊覷了潘垚一眼,故作板臉,道。
“我可都記著了,你剛才說了,就是不收徒弟,這鍋也不還你了。”
“說了說了。”潘垚對毛小螢有信心,也對自己的六感有信心,府君都說了,遇到了,她自然知道小螢的師徒緣在哪兒。
自己感知得真真的,這朱阿婆和毛小螢有師徒緣分,而她嘛,得用一口鍋牽起這道緣分。
“這鍋我拿了也沒用,還是擱在阿婆你手中,那才是物儘其用。”
潘垚不是說客氣話,換下鍋後,街上白霧濃鬱,又飄了幾道影子過來,有老鬼,也有新鬼。
瞧著新鬼,朱阿婆歎息了一聲,化了一碗餛飩過去,年邁的聲音帶一道暗啞。
“吃吧吃吧,吃了便有力氣往前走,莫回頭。”
新鬼怔了怔,片刻後才恍然自己已經死了,吃了餛飩,順著朱阿婆指路的方向,沉默地往前。
一道稀薄的功德便落在了朱阿婆身上。
她在修功德,接引新亡還陷在混沌迷糊之中的鬼靈。
這口黑鍋,在朱阿婆手中確實更有意義。
……
和朱阿婆約好了,明日她會帶著毛小螢上門,潘垚抱著小汪準備離開。
這時,迷霧中傳來兩聲大聲的吵嚷。
“都是你,天這樣黑,走路也不打個手電筒,黑布隆冬的,猛地一躥出來,你想嚇唬誰啊!”
“嗬!你一個開輪的,和我碰了個正著,竟然還敢倒打一耙地怪我?你那是鐵疙瘩,我純純就是一塊肉給你碰著了!到底是誰的錯更大?”
另一個人也不是好脾氣的,聽到前頭那人的說話聲,緊著就罵了回去,嗓門更大聲,氣勢更足。
“好了好了,都彆吵吵了,還好沒出什麼事,咱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小弟,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彆生氣了啊。”
白霧中走出個年輕男子,兩人走在一道,另一個離得遠一些,大約步遠,還抱著手冷哼了一聲。
潘垚停住了腳步,麵帶幾分古怪。
這哪裡沒出啥事啊,魂都飄出來了!
而且,這人潘垚還都認得,白日市集上才見過。賒刀賒鍋的江家兄弟,來她家西瓜攤上買了個西瓜的叔叔,特彆健談,名叫包從文,她爸給叫了個諢名,包打聽!
“阿婆,給我來碗鮮撈麵,加醋加蔥,裡頭再加一份餛飩。”
包從文哼了一聲,又瞪了江家兄弟兩人一眼,直接坐了靠外頭的那張桌子,那兒有風,位置更好。
小江聽到那聲哼還想理論,大江拉住了,“算了算了,他說的倒也有道理,咱們是鐵疙瘩,他就一個肉包骨頭,撞到刮到了,都是疼!”
“哥!”小江喊了一聲,眼睛簇著火,就差直白地喊一聲,你到底是哪邊的!
“阿婆,我來兩份丸子,再來一份拌麵,要大份的,我小弟今晚沒吃晚飯呢。”
大江喊了一聲,瞧著朱阿婆還樂嗬。
是白天買他家鍋,給生意來了個開門紅的阿婆呢。
“嗬嗬,緣分。”
小江板著臉不說話,這會兒不用做生意,他表露出自己原本的性子,愛生氣!
聽到自家大哥給自己點大份的麵,小江嘀咕了兩句,“氣都氣飽了,晚飯吃不下,宵夜也沒胃口。”
大江好笑地搖頭,要去拿桌上的湯匙和筷子,準備給兩人先擺一副。
朱阿婆定定瞧了瞧這人,頗為沉默。末了,她的聲音繃得有些緊。
“我不做你們生意,回去吧,趁著還有點時間。”
“為啥不做?”包打聽一下便瞪圓了眼睛,“阿婆,我沒惹著你吧。”
才說這話,他就遲疑了下。
還真彆說,他今天才跟彆人嘮嗑了朱阿婆古怪,彆是老太太耳朵靈,給聽到了吧。
“那啥,”包從文支吾了下,“朱阿婆彆見怪,你也知道,我這人就是嘴皮子愛叨叨,心眼不壞的。”
那邊,大江僵在了原地,手還保持著要去拿筷子和湯匙的動作。
“哥,怎麼了?”
“摸、摸不著了。”大江盯著桌上擱筷子的筷筒,聲音艱難。
啥?
啥叫摸不著了?
小江詫異,伸手去拿,毫無意外的,他也撈了個空。
那邊,包從文還不知道隔壁桌江家兄弟的震驚茫然,他瞧到什麼,突然頗為稀罕地道。
“哎!朱阿婆你這右邊的鍋,它能燒東西賣了?我嘗嘗我嘗嘗。”
稀罕!
這鳳凰洲的老客誰不知道,朱阿婆從來隻做左邊那鍋的生意!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怎麼做右邊那鍋的生意了?
瞅瞅剛剛長頭發的姑娘,她接過的碗就是右邊鍋裡煮出來的東西,也不知道香不香。
心裡饞了一下,包從文瞅著攤子上右邊的鍋,隻覺得它特彆的香,深深吸一口氣,唔,好像越來越香了。
朱阿婆皺眉,聲音很凶。
“快走快走,我不做你們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