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第 159 章(2 / 2)

不自覺地,人便停了心慌,抬腳往前走了。

……

白霧中有其他鬼影掠過,嗅到生魂的炁息,它們起了捉弄之意,聽到鈴聲,瞅著龍形燈綻出的光亮,又心生俱意地避開。

“桀桀桀——”

“呼呼——”

遠處有野鬼哭嚎嬉鬨的調子。

很快,一行人來到了一處小路,這兒靠近大江,修了堤壩,沒有裝路燈,隻見遠處有江波微漾,月光落在上頭,偶爾閃過幾道銀色的光亮,江邊樹影微動,落在地上似鬼爪張牙舞爪。

“摔在這兒了啊。”

潘垚探頭瞅了瞅,就見柴油輪車摔下了堤壩,下頭還摔著個血糊糊的人。

“嗚嗚,我想起來了,我這是死了啊。”

包從文看著臉趴地的自己,一開始難以置信,仔細比對身上的衣服,身形,不得不承認,自己這是死了。

大江小江也恍神。

對了,突然見著人,來不及刹車,他將車把子扭了個方向。

哪裡想到,堤壩上這路這麼窄,一不留神就衝出去了,最後,要撞的那個人也沒有避開,帶著一起被摔了下去。

“還沒死,不怕,我送你們去醫院。”

潘垚寬慰了一聲,手中的清鈴又重重一搖。

緊著,人隻覺得自己沉沉地往下墜,見不到底一般,周圍一片的黑。慢慢的,身體變沉了,也感受到了痛處,腦殼疼,渾身都疼,動都動不得。

人精神不濟,想睜眼卻沒法子,最後腦子一黑,人都失去了意識。

……

市一醫院。

“醫生,這兒有個病人!說是車禍,還翻滾著摔下堤壩,是路過的老鄉送來的。”

身穿白褂子的醫生瞥了一眼,就見醫院大廳那兒站著個漢子,他手上拿著個草帽,四十多歲模樣,見人瞧過來還陪了個笑,有些憨。

“恩,先看病。”醫生收回目光,將病人的眼皮翻了翻,又拿燈照了照瞳孔,聲音沉穩。

“劇烈撞擊,應該有內出血,安排個CT,手術室準備好。”

“好。”

很快,市一醫院裡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護士推著病床,隻見床上躺著大江小江,還有包從文,各個眼睛緊閉,臉色蒼白。

見人進手術室了,大廳裡送病人來的老鄉這才離開。

隻見他往樹的背後一走,再出來時,不見手拿草帽的老鄉漢子,倒是有個穿小花裙的小姑娘,腳步輕盈。

元神出竅,佛子出遊,如風似光,亦可有萬般姿態。

要是朱阿婆在這裡瞧了,定要拍手歎一聲妙。

“小汪,等急了吧。”

“汪!”不急不急。

不遠處,小黑狗搖著尾巴,黑眼睛咕嚕嚕,一瞧就是機靈模樣。

“真乖。”潘垚招呼了小汪一聲,“走,咱們去和朱阿婆說說,她也擔心著呢。”

……

鳳凰洲,忠關街。

“人送醫院了?”朱阿婆眼皮都未撩起,問了一句,手中還忙活著下餛飩。

見潘垚點頭,她緊著又嘟囔道,“還過來和我說一聲作甚,這個和我又沒親沒故的。”

“我知道婆婆你擔心他們呢。”潘垚道。

“我可不擔心,生老病死,人間百態,這事啊,我活到這歲數了,也是見慣了。”

朱阿婆哂笑了下,尤其是她,多少新亡的魂都是她指路引渡的,其中也不乏是認識的親友街坊。

潘垚見朱阿婆還在嘴硬,笑了笑不再辯解。

不擔心的話,那時就不會提醒他們回去了。尤其是包從文,他越來越饞,那是生魂即將成為亡魂,說吃,那也是能吃的。

要是朱阿婆圖省事,真給了一碗,包從文就該回不去了。

“賒刀人真是沒落了。”朱阿婆頗為惆悵,感歎以前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那是越來越少了。

“兩個賒刀人的後人,竟然毫無知覺地離魂來我攤子上,還要點一份吃的,荒謬。”

“婆婆也知道賒刀人?”潘垚好奇。

“知道,以前時候,江湖稱之為卜賣。”

朱阿婆說起賒刀人,臉上並沒有好臉色。

賒刀人修行讖言,留一道讖言,賒一把刀或一口鍋,為布施人收一道抵押的運,他們的讖言越是荒謬,越是過了許久時間實現,修為就越為精湛。

這樣精湛的修為,布施人也愛尋。

無他,這樣一來,等到讖言實現的時候,時隔許久,布施人亡故,亦或是布施人年邁,那些被抵押的運,它們的益處和紅利,布施人早已經享夠了,自然不懼歸還。

“都窮啊,不窮誰願意欠著人,哪裡想到,越欠越窮。”

“人呐,彆想著彆人幫自己,能幫自己的,從來隻有自己。”

朱阿婆長長歎了口氣,上了年紀的眼睛不渾濁,反倒有些清透的明亮,像是透光的玻璃珠。

在她看來,賒刀人修行讖言,布施人舍一些錢財,收一些運歸來,而賒了刀或鍋的百姓,很多都是不知情,亦或是知情了,卻也沒法子。

飲鴆解渴,不外如是。

潘垚聽著,也沉默地點頭。

有一句話怎麼講來著?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挑苦命人。

賒刀人,他們讓這麻繩更細了。

“我今兒夜裡去了江家兄弟的院子,聽了他們談話,兩人隻是生意人,賒刀賒鍋,這話隻是引客的由頭。”

“我知道。”朱阿婆笑了一聲,“你還小,沒見過真正的賒刀人,要是見了你就知道,他們身上的炁息和彆人不一樣。”

“好了好了,老太我也要回去歇著了,你也早些回去,明兒要是帶毛家那小姑娘來尋我,挑著下午來。”

朱阿婆瞅了潘垚一眼,沒甚好氣。

“我啊,不像你這是身外身,劃算得很,還擱了個肉身在床上睡覺,夜裡可著勁兒折騰都不累,也不困。”

一邊說著,朱阿婆還一邊捶著老腰。

“老婆子我白天得睡覺,回去了回去了。”

“哈哈。”被人趕了,潘垚也不惱,覺得朱阿婆還是頗懂她的。

可不是可著勁兒折騰麼。

瞅著天光還暗淡,還能去彆的地方再玩一趟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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