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睡了。”莊東福埋頭就往自己屋裡走。
愛吹冷風,您就可勁兒地吹著吧!
正好醒醒腦!
“咯吱”一聲,木門打開又闔上,屋子裡又沒了亮光,這是莊東福進了被窩,手電筒也推著關了。
許麗雲不知道自己小子心中沒良心的埋汰,就著月光,她又看了這株緋爪山茶好一會兒。
月夜下,隻見那目光幽幽閃閃,似埋藏著千般萬般隱而秘的事。
不為人知,也不能被人知。
冬風徐來,豐茂的山茶搖擺,如亭似蓋,葉片橢圓,邊緣有鋸齒。
夜深了,許麗雲準備回屋,走過樹下時,風好似突然地變大,卷得山茶的樹枝亂拂,樹枝朝許麗雲裸露在外頭的臉蛋抽去。
“嘶——”被夜風吹得臉有些僵,疼痛感便鈍,許麗雲隻覺得臉頰上有一點溫熱,伸手一摸一看,手上沾了血。
好巧不巧,這樹枝拂來,一片鋸齒狀的葉子正好將許麗雲的臉刮了道口子,就在右邊臉頰顴骨的位置。
“晦氣!”許麗雲氣悶,暗罵了一聲,捂著臉就往屋裡去了。
鴨梨形的燈泡亮起,就著昏黃的燈光,許麗雲坐在梳妝台邊,從抽屜裡拿了塑料圓鏡,湊近了臉蛋去瞧。
還好還好,傷口不大,這會兒血止住了。
見沒什麼大礙,許麗雲擱下鏡子,鋪床收拾房間,準備睡下。
屋子裡有人走來走去的聲音,窸窸窣窣,屋子外頭,山茶搖擺,樹葉應和著冬風發出簌簌沙沙的聲音。
一片綠雲中,那片沾了血的葉子藏在萬千綠葉中,隻見它微微蜷了蜷,接著,本該不沾鮮血的綠光油麵葉子好似活了過來似的,一點點地將鮮血吸納,葉子的脈絡都有了血痕。
血滴不多,這一幕也隻發生在刹那之間。
……
莊家。
潘垚睡不著,翻來又覆去,頻率之頻繁,猶如煎鍋的魚兒一樣,左翻右翻,隻一會兒的時間就要來一遭,不然會糊鍋。
“唉!”最後,潘垚自個兒受不了了,擁著被子坐了起來,小小的臉上都是苦惱。
認床!
她竟然會認床!
嗚嗚,才離開芭蕉村的小院子大半天,滿打滿算還沒有一十四小時,她竟然就想家了。
想爸爸,想媽媽,想老仙兒,想廟裡的公雞仙人。
透過窗欞看屋子外的月亮,初八的月亮隻半滿,月色沁涼,如霜雪一般投在地上。
此情此景,當真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心酸酸。
潘垚越瞅越心酸。
她抽了抽鼻子,正待重新躺下時,突然動作一頓,扒拉著窗戶就往外頭看去。
怎麼好似聞到了一股花香?
幽幽淡淡,若有似無,卻又縈繞鼻尖。
院子裡有風吹來,伴隨其中有花瓣片片。
花瓣於半空中飄灑而來,像是落了一陣的雪,雪花紛揚地乘風而來,在月夜下舞了一場浪漫至極的舞蹈。
片刻後,風雪佇足,聚攏成了蹁躚人形。
潘垚的眼睛好使,就是一片漆黑的夜晚都能視物如白日,更何況是如此皎潔的月夜下。
“花仙子啊。”
潘垚一手托腮,瞧著月夜下的美人都出神了。
這花妖的出場符合了潘垚對花仙子的想象,隻見她臉蛋小小,如千年白雪的顏色,垂眸時眼睫微動,像是停了兩隻蝴蝶。
這會兒蝴蝶正欲振翅而飛,撲撲簌簌,惹得人們心生愛憐。
白中透了一點紅的花瓣在她周圍紛飛,月夜下美得叫人心醉。
緋爪山茶?
潘垚多瞧了兩眼那花瓣,隨即又自顧自地搖頭。
不,又不像是緋爪山茶。
潘垚伸出手,一片花瓣落入了掌心。
她湊近嗅了嗅。
果然,裡頭除了花香,還有道甜膩的腥氣,那是血味。
這不是花妖,是花鬼。
花妖是草木得帝流漿的機緣,靈智自混沌而開,由始至終,它都是同一株的花草。
花鬼樹鬼一流則不是如此。
它是人死後被埋於花下樹下,身體的血肉做了花樹的肥料,靈魂和花樹糾纏,從此兩不相分,這樣的花草通了靈智,前身是人,是以不叫花妖而喚做花鬼。
這株緋爪山茶,它便是被人以人的血肉喂養著長大的。
更甚至,原先時候,這株花草的品種也不是緋爪山茶。
潘垚又看了看掌間的花瓣,依著這花瓣底色,它原先應是一株白色山茶花。
觀音白?
潘垚好奇,“姐姐,你是一株觀音白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院子裡的女子嚇著了。
她回眸看去,就見不知什麼時候,西屋這兒的窗戶被打開了,一個眉眼如畫的小姑娘散著發,應該是剛剛從被窩裡爬出來的,烏發蓬亂的翹起,眼睛大大,像是被揉了毛的大貓兒。
這會兒,她吹了吹掌心的一片花瓣,瞬間,那花瓣由原先的粉白中透紅,如美人纖爪撓過的色澤,轉眼褪去了緋和粉,變成了純白之色。
山茶花瞪大了眼睛。
這人是誰?
她怎麼知道自己原是一株觀音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