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第 186 章(1 / 2)

潘垚稀奇地瞅了瞅秦將軍身後拘著的許風和。

原來, 這鬼仙不但會思凡,也會貪腐受賄,臨到東窗事發了, 還會害怕和逃跑, 這樣一看,和人也沒什麼差彆。

瞬間, 神仙一詞在潘垚眼裡的濾鏡碎了。

如此看來, 天上地下, 有不平之事也屬尋常。

“善魂投胎?”潘垚好奇,“還持續了幾百上千年, 那不是說明,這人一直活在人間?”

像老妖怪一樣!

潘垚直言不諱, “你們是失職了,還是大大的失職。”

都是修行中人, 秦牧的一句善魂投胎, 前後又持續那麼長的時間,潘垚和玉鏡府君當即知道, 這人間修士打的是什麼算盤。

這是在奪舍!

善魂投胎,這是在養一具肉身,有爸有媽,有出處且正規至極的肉身。

更甚至, 因為善魂和原來的魂魄同出一魂,這肉身更為的貼合好使。

至於花費功德補全魂魄,也不過是讓新生的□□不至於遭太大的罪。畢竟, 人脫不開七情六欲,當爹媽的也現實,要是生出來的孩子是個癡傻的, 難保不會讓他自身自滅。

他苦心積慮就是要養一個肉身出來,又怎麼會讓善魂的身體出這樣的差錯?

隻等壽數將終,尋到這善魂投胎之處,再帶回這個孩子。

到時,舊皮囊一脫,進入新皮囊,他就又是年輕帥氣模樣。

想通了這些,潘垚都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這人,他對自己倒是怪狠的!

……

表麵上看,這人間修士苟且偷生,謔謔的也是自己的□□,好像沒怎麼妨礙到彆人。

可人為了長生而努力,折騰又受罪,哪裡又會隻是簡單的追求活著?定是要高品質、高質量的長生,日子要過得舒心又暢快,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

就像古時候,想要長生的人,從來隻有皇帝和王孫貴族,種地的大爺才不想長生呢!

一輩子種地討口飯,操勞子孫,臨到老了死了,這才欣慰地閉眼,舒出緊咬牙關的那口氣。

死後長眠,睡個長長又安穩的覺。

人間走一遭,再問下一回,說不得都不想來了。

“這人間修士對自己這般狠,對彆人定然隻有更狠!”潘垚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善魂入輪回,還逃了輪回審判,你們都不知道他到底還做了什麼惡事。”

擱現在的律法,這是重量級的在逃案犯,而且手段不凡,回回都能金蟬脫殼。

秦牧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知道潘垚說的在理。

“是啊,這事確實是我們幽都失職,擾了人間秩序。”

他扯了扯手中的勾魂索,回頭看了許風和一眼,“隻盼抓了這許風和,能問出一丁半點的線索,儘早阻了這惡事。”

自聽了善魂投胎後,玉鏡府君便若有所思。

臨著分彆了,他衝秦牧拱了拱手,“將軍,幽都有消息了,若是方便,能否與我們一說?”

“雖然力微,我們也想儘一番綿薄之力。”

潘垚也探出腦袋,“對呀對呀,扶正黜邪,人人有責,有消息了也要和我們說哦。”

“成,有了線索,我便再走一趟人間。”秦將軍想了想,應下了。

潘垚緊著就把自己的地址說了說。

六裡鎮的芭蕉村,離T市湖安鎮將軍巷這一處雖遠,不過,從幽都到人間,走的是陰路,這路程倒是無差。

……

一輪半滿之月掛在天上,投下清冷的月輝,這時候的天空很乾淨,月亮格外的亮,天幕是幽藍色的,遠遠能瞧到遠處山巒的形狀,邊緣氤氳薄薄的雲炁。

鵝毛的飛雪飄下,雪花落在白雪塔的山茶花樹上,襯得綠葉更綠,白雪塔的花愈發白,隻見雪下花枝微搖,滿樹花開,美不勝收。

“潘垚。”一聲細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阿茶姐姐,你醒啦。”聽到聲音,潘垚回頭看去,語氣輕快。

玉鏡府君正和秦將軍告彆。

“將軍慢行。”

“予安兄留步。”秦牧跨坐在大馬上,拉動韁繩。

隻見馬兒昂了昂頭,正要抬步朝西南方向奔襲去,那是九幽地界的入口所在。

何為九幽?

天有九重天,謂之九霄,地也有九重地,謂之九幽,九為極數。九幽,也就是地裡的最深處,那兒是幽都,不見天日的亡者之地。

許風和被勾魂索拖拽在後頭,雙手被束縛,進入九幽地界時,他的靈魂還得受一陣罡風的痛楚。

秦牧的手朝腰間的裝鬼布袋摸去,盔甲下,他的眉頭皺了皺,認真地想著。

好歹是同僚一場,要不要捎帶一程?

到底是千年的鬼仙,與人方便,便是與己方便,諸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聽到這一聲細柔的聲音喚潘垚,鬼使神差的,高馬坐上,心口氤氳一抹紅的刀鬼將軍持著長槍的動作一頓。

他順著聲音,轉頭朝那株觀音白看去。

這一看,一身鎧甲的將軍僵在了高馬之上。

“……阿音。”盔甲遮住了刀鬼大半張的臉,隻露出一雙眼睛,盔甲下,那失了血色的唇微微翕動,茫然又失神地喚了一聲。

聲音很輕,冬風獵獵吹來,潘垚正歡喜著山茶花鬼的清醒,沒有聽到。

花鬼溫溫柔柔,任由小姑娘拉著手,低頭笑時,雖然半邊臉還是可怖的木頭色,隻是姿容清麗,身姿曼妙,無端的,人們隻注意那半邊的花顏月貌之色。

不見可怕,倒讓人心生憐惜。

山茶花鬼,它也沒有聽到高馬上紅纓將軍衝自己喊的一聲阿音。

倒是等在一旁的玉鏡府君聽到了。

他看了一眼高馬上的盔甲將軍,又看了一眼那株觀音白。

無數的氣機紛遝而過,畫麵如碎片一般的掠過。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個拎著樹枝跨坐在上,扮著騎高馬的將軍,口中喝著“駕駕”,衝鋒往前,威風凜凜。

另一個坐在一旁的大石頭上,手邊擱一竹編籃子,裡頭是一朵朵盛開的山茶花。

相視時,男娃娃女娃娃都甜甜一笑,無憂無慮,稚子可愛。

“阿牧,我賣了這些花後,給你買高馬呀,讓你當大將軍!”

“想什麼呢!就你這三瓜兩棗的,你留著自己買糖吧……嘿嘿,等我當上大將軍了,自然有馬,好多好多的馬,我想騎哪一匹就騎哪一匹!”

“噢——”修剪著花枝的小姑娘喪氣地垂下腦袋,拖長了聲音,“銅板不夠買啊——”

她的失望如此明顯,就連一旁籃子裡的山茶花,好似都失了精神。

腰間彆著木頭麵具的小子想了想,丟了騎得歡快的樹枝大馬,骨碌一下,動作利索地爬上了大石頭。

他將小姑娘牽了下來。

“彆不高興了,走,我們蕩秋千去。”

說是我們,隻有簪著山茶花的小姑娘坐在秋千上,腰間彆著木頭麵具的小子在後頭推著,長長的秋千高高蕩起,越蕩越高,隻聽笑聲陣陣,似要飛出湖安這一處的小鎮子,去更廣闊的天地。

再後來……

兩人長大了,媒婆上門,說定了親事,天下亂了,青壯被拉著去了軍營,戴木頭麵具的小子戴上了盔甲,去了更廣闊的地方,奮勇殺敵,保家衛國。

湖安小鎮,山茶一年一年花開,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村子口卻等不到遠歸的人。

因為,那一年冬天,長槍從背後刺破了盔甲,貫穿而過,將軍胸口破了個大洞。

鮮紅的血氤氳了白色的裡衣,殘陽黃塵,戰後的戰場屍橫遍野,麵帶盔甲的將軍被刺紮在地,目光不舍地看向東邊,失了光亮,遲遲不肯閉眼。

那是故鄉的方向,那兒,有人還在等著他。

不瞑目,不跪地,斜陽落下最後一道紅,寒風起,遠處有黃塵漫來。

日與夜交替,陰陽交疊,正是黃昏逢魔時刻。

不甘與血煞相彙,再睜眼,紅纓鎧甲的將軍已是刀鬼……

斷去的紅線癡癡纏纏,因為刀鬼的不鬆手,它一點點爬上了那覆了麵的盔甲,最後蜿蜒成花枝纏纏,似記憶中秋千旁的那株山茶花樹。

……

氣機紛遝而去,隻是一瞬,前塵往事浮掠而過。

玉鏡府君收回了目光,心中微歎。

雪愈下愈大,覆蓋了積翠的觀音白,也在冰冷的紅纓鎧甲上覆了一層白,高馬上,秦牧伸出了手,讓那白雪落了淺淺一層在手上。

就這樣看著白雪,目光遠處是山茶花鬼,他久久不曾動。

“我沒事,潘垚你也沒事,真是太好了。”被潘垚拉著搖了搖手,阿茶也活潑了,它抿唇笑了笑,跟著晃了晃潘垚的手。

似是注意到一道目光,阿茶側頭看去,正好撞進了高馬上盔甲將軍在看雪的目光。

莫名的,它心頭有一道酸酸瑟瑟,似是刻進了靈魂深處。

白雪落在長長又披散的發上,染上了霜白之色,就連睫羽上都有些許的冰晶,像眼淚凝聚。

與君未共白頭,傾雪之下,亦如已是人間共白頭。

“駕!”紅纓將軍一拉韁繩,快馬疾馳,一人一馬的身影朝西南方向奔襲而去,在他身後,勾魂鏈鎖著的許風和被拖拽著往前。

潘垚眼睛利,馬兒都跑出好遠了,許風和還被拽著往前,就像被放了風箏一樣,他飄在半空,發懵尋不到狀況的靈魂啊啊啊亂叫。

冷風一吹,魂靈都有了幾分清明,口中喊著秦牧,秦將軍手下容情!

秦牧隻當罡風強烈,風大,聽不清。

“不愧是將軍,”潘垚誇讚,“才這麼一會兒就尋到了審訊的法子,而且雷厲風行,想到了就立馬去做。”

這動作利索的呀,讓人不禁感歎,他不愧是做將軍的,行事就是不拖遝!

是個好習慣!

“府君,我以後也要和秦將軍學習,心裡擱了事,不去做,擱著擱著,它就成了愁,還是像將軍這樣的好!”潘垚眼睛晶亮,語帶崇拜。

玉鏡府君:……

哪是什麼雷厲風行,分明是衝冠一怒為紅顏。

……

“潘垚,剛剛那個是誰?”阿茶走近,目光看向西南,眼裡有著自己都不明白的悵惘。

“那是秦將軍呀,秦牧秦將軍,方才和惡人相鬥時,我就是向他借的箭,咱們昨晚還去他的小神龕那處耍了耍。”

說起秦將軍,潘垚立馬想到,昨夜自己頑皮,還把將軍頭盔上的紅纓撥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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