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麼有兩隻雞?”瞧著地上落下的紅羽大公雞,隻見它們用紅繩紮了腿兒,這會兒撲棱翅膀,半空中落下好幾根羽毛,潘金詫異。
“耀祖叔給的,說是年禮。”
“嗐,老弟兒客氣了。”說著客氣,潘金喜滋滋得不行,兩下拎起大公雞,還哼了小曲兒。
……
天氣冷,外頭都落了霜雪,怕被凍著,家禽都往籠子裡趕,夜裡擱在堂屋,白日再提到院子裡。
周愛紅是灶上一把好手,簡單的荷包蛋也比彆人做得更精細。
隻見蛋白嫩滑,湯汁清透,咬下一口是流汁的溏心,熟度正正好,自己養的雞鴨下的蛋,吃的是稻穀和玉米粒,彆提多香了。
熱乎乎的荷包蛋下肚,潘垚摸了摸肚子,滿足得不行。
因著有度真君的話,心裡的那些不得勁兒都被撫平了許多。
果然,人不開心的時候,就是得吃好吃的!
美食能撫慰人心,尤其是熱乎乎的。
……
潘垚將事情說了說,潘金和周愛紅聽了,感慨連連。
哪裡想到,那做了藏魂器的惡人,分剖的善魂,它投的胎便是徐蒔樹。
如今,有度真君沒了,徐蒔樹更是早就沒了。
潘金連連歎氣,知道這惡人,和這惡人是熟人,其中的震驚和感慨,那程度自是不一樣的。
“爸,我要真像有度真君說的那樣,前前前…世,是那妙清道人的閨女兒,那該怎麼辦呀。”
“啥怎麼辦!”潘金眼睛一瞪,“你就我閨女兒,怎麼會是彆人家的?”
“不認不認!”潘金嚷嚷,“早就化陳年爛穀子的事了,想這作甚!沒得給自己找煩惱!傻不傻呀你!”
食指一點腦門,恨鐵不成鋼。
潘垚眼睛亮亮。
“你小點兒聲,嗓門這麼大,仔細嚇著閨女兒。”周愛紅嗔言。
潘金倒豎眉毛:“嘿,都有人跟我搶著當爹了,還不許我大聲了?是是,你當然不急了,又不是和你搶著當媽……好吧好吧,我小點兒聲音。”
挨了周愛紅一個推搡,潘金不甘不願,噸噸喝了幾口溫水,雖放低了聲音,卻不忘再次強調。
這爸啊,那隻有他一個!彆人的都不算!
是他夢裡摟回來的大月亮呢。
“爸爸也不知道該說啥了。”潘金摸了摸小姑娘的頭,掌心下是細細的發絲,柔柔軟軟,他心裡也一片柔軟,舍不得自家丫頭苦惱。
想了想,又道。
“爸隻知道,今兒是大寒,在舊曆裡啊,這大寒過後,舊年的二十四個節氣便全都過去了,轉眼,就又是新的一年。”
“這就是所謂的冬去春來。”
“彆瞧爸是個大老粗,隻知道做木工活,可我也都聽老仙兒說了,風水裡啊,也講究意頭的。盤盤,你今日和府君一道,將他和那什麼,有毒真君?”
潘垚笑得打跌,“爸,你也覺得是有毒真君呀,府君還說我給人起諢名,明明貼切得很。”
周愛紅一本正經糾正,“錯了,是有度真君,沒聽咱盤盤剛才說了,人這名字還有由來寓意,山風有度,有學問著呢。”
潘金瞧不上,“有學問又怎地了,做人不行!”
人都做不好了,再有學問也是畜生。
他將話又扯了回來。
“他們將這千年的夙怨了結,正好,今日又是大寒的日子,如此一看,這不正好是個好意頭?”
“接下來啊,一定是冬去春來的好時光。”
潘金喜上眉梢,得意自己能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
“盤盤,你說爸爸這話在不在理?”
“在理!特彆在理!”潘垚重重點頭,瞧著潘金的眼睛亮晶晶的,“聽了爸爸這一番話,我啊,一下子就豁然開朗了,哪哪都不憋悶。”
“嗬嗬嗬。”潘金樂嗬得不行,“爸也是耳濡目染,一般一般,還有進步的空間。”
“可把你能的。”周愛紅埋汰,眼裡帶著笑意。
……
大寒過後,果真是春日將至。
冷了幾日,天氣有些放晴,隻見天藍得耀眼,偶爾飄過的幾片,素若棉絮。
日頭明晃晃地落下,照得人無端的心情舒暢。
小廟這處很是熱鬨。
過兩日便是除夕了,家家戶戶準備著年貨,貼春聯掛燈籠,祭拜天地,供奉祖宗,宴地主財神……家裡養了牲畜的,不忘來小廟請一紙六畜平安符。
“好用著呢,我鄰居家沒有請符紙,年尾時發了雞瘟,病來得又快又急,當下,他們一家子就傻眼了。”
“……倒了好一些的牲畜,可惜的喲,那一隻隻皮光水順的,隻一天功夫就蔫耷了,雞冠都耷拉了下來。”
“唬得我不行,這一隻隻的可都是錢,玉米粒,粗米拌著米糠,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這都是真金白銀,就指著過年這段日子賣個好價錢……”
幾個彆村子的來請符,一個戴著羊皮氈帽的中年男子說得熱鬨,抑揚頓挫,表情生動,不知不覺,請符上香排隊的人都聽了過去。
聽到這裡,都是養牲口的,誰不能感同身受了?
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
當即,大家便七嘴八舌地附和起來,“對對對,彆的不怕,就怕病。”
見大家夥兒聽著,羊皮氈帽說得更興奮了。
他一拍大腿兒,“我啊,腿都軟著,緊著就去瞧自己家的雞寮,你道怎麼了!嘿,沒事兒!就是那符袋打開一瞧,明明沒人動過,上頭有火燎過的痕跡,黑了大片呢。”
“那趕緊的,再請個符!也再喂個藥。”有熱心的立刻出言。
“對對,小大仙都特特交代過了,得雙管齊下,符籙正是警示的作用,畜生病了,還是得請正經的醫生瞧瞧。”
“有有。”羊皮氈帽忙不迭地應道,“我也給鄰居送了道六畜平安符,又趕緊去了畜牧站,尋了人抓了藥,挨這麼近,好懸我這雞寮沒出事,鄰裡的雞也救回了一些,算是保了一些本,沒有賠得喝西北風去。”
“這不,他上午就請了符,跑得比我積極多了。”
大家夥兒哈哈哈直樂。
除了求六畜平安符,大家夥兒瞧著在小廟前擺了個大桌子,提筆凝神,神情一派認真的潘垚,還自個兒帶著裁好的紅紙,準備請潘垚幫忙寫春聯。
寫完後,也不白貪小姑娘便宜,個個自覺地留了錢。
“這呀,叫做潤筆費,可不敢不收,要是不收,我們下一回都不敢麻煩你了。再說了,小大仙這字真真寫得好,等年後,二月春日裡,我家小兒子結婚,喜聯我也找小大仙寫,成不?”
說起要結婚的小子,大嬸子眉梢間都是喜意,看著潘垚的眼裡有著期許。
“自然成,那我就提前給嬸子道個喜了。”潘垚抬頭笑了笑。
筆墨往硯台中一舔墨水,她不忘朝四周道,“我呀,還要多謝叔伯嬸兒伯娘們捧場呢。”
“嗐,小大仙還瞎客氣上了,該我們謝你才對。”
“對對對——”
李耀祖一臉著急,拉著徐正名過來時,瞧到的就是這和樂融融的一幕。
當即,他就撥開了人群,口中致歉,嚷嚷道。
“讓讓,讓讓,我們找小大仙有急事——”
都是請符的,家裡養著牲畜,誰不知道白鷺灣的李耀祖啊,這是十裡八鄉辦雞寮最早的那個,也是最大的養雞戶。
當即,大家都瞪眼了。
都是千年狐狸精,玩啥聊齋呀,分明就也是來請六畜平安符的!還說什麼有急事——
插隊要不得!
趕緊排隊去!
想要早日請到符,還不趕早些出門。
同行相忌,文人相輕,沒有搗蛋就不錯了,還想讓讓?想多了!
當即,大家就彆過腦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腳下的下盤穩當,就是不讓路,全當著沒有聽到。
李耀祖急得不行,一跺腳,“真有事!”
見大家夥兒還不理他,他氣得不行,揚著頭朝潘垚那邊看去,扯著嗓門就喊道。
“不是請符,是撞鬼了,小大仙,正民哥夜裡睡覺時候摸著鬼了!你快給瞧瞧。”
一聽這話,瞬間,大家夥腳步一抬,往旁邊讓出了路。
哦——
早說嘛!
不是請符,是撞鬼了。
那就讓讓吧。
潘垚擱了筆,瞧了過去,正好瞧到李耀祖旁邊拖著個人。
那人她倒是見過,那日去耀祖叔家時撞上的白鷺灣村民,耀祖叔還和人鬥嘴呢。
這會兒,李耀祖大聲嚷嚷著摸鬼,周圍的人探究地瞧了過來。
雖未言語,眼裡卻明明白白的傳遞著話語。
真不愧應證了那句話,眼是心靈的窗口。
摸鬼?怎地一個摸法?
是男鬼還是女鬼?
在何處摸的?
一個摸字,讓人浮想聯翩。
嘶——夜裡時候啊……
瞧不出來瞧不出來,這老哥哥還是個大膽子的。
徐正民老臉一紅,扯了扯李耀祖的衣角,小聲道。
“小點兒聲,你小點兒聲音。”
這耀祖小老弟兒為人是熱情了些,可這嗓門——
嗐!那也著實大了些。
表麵和含義上的大嗓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