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宋江跟晁蓋鬨辭行之際,乃頭山上的一眾頭領紛紛來到了聚義廳。
等宋江不顧晁蓋的阻攔,非得給晁蓋拜完了三拜,李逵第一個跳將出來,嚷嚷道:
“走了!走了!快去收拾行李隨哥哥下山,俺鐵牛早就看這乃頭山不順眼了,就跟女人的大紮兒似的,說出去,都教江湖上的朋友恥笑,若非哥哥在這裡,打死俺鐵牛,俺鐵牛也絕不來這個丟人現眼之地落草!”
秦明緊隨其後說道:“天下山頭何其多,若非哥哥苦苦相勸,我等為何要來峰山效力?現今哥哥既然要下山,這峰山我鐵定不會留的!”
孔明大喊:“我兄弟二人隻認師父,旁人在我們眼中屁都不是,師父在乃頭山上,我們就在乃頭山上,師父不在乃頭山上,跪下來管我們叫爺爺,我們也斷然不會留在乃頭山上!”
接下來,黃信等人紛紛表態,要跟宋江同進退。
晁蓋一看,如果讓宋江下山,那麼秦明、黃信、燕順、王英、鄭天壽、孔明、孔亮、石勇、戴宗、李逵、張順、張橫、穆弘、穆春、薛永、李立、侯健、宋清等一十八位頭領肯定也會跟著宋江一塊下山。
而這還隻是頭領,底下的頭目、嘍囉還不知道會有多少要跟著宋江一塊下山的。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宋江進來前,公孫勝就已經跟晁蓋和吳用說過:
“感蒙眾位豪傑相帶貧道多時,恩同骨肉。隻是小道自從跟隨著晁頭領到山,逐日宴樂,一向不曾還鄉。薊州老母在彼,亦恐我真人本師懸望,欲待回鄉省視一遭。暫彆眾頭領,三五個月再回來相見,以滿小道之願,免致老母、本師掛念懸望之心。”
如果按照晁蓋的意思,公孫勝思憶老母在薊州,無人侍奉,又思念恩師羅真人,且離家日久,想回家看看,肯定是立即就同意了。
可吳用卻一反常態苦口婆心地勸公孫勝留下來不要走。
還沒等公孫勝確定要不要走,宋江就來了。
如今按照最壞的打算,宋江帶著秦明等一十八個頭領下山,公孫勝再一走,那就是二十個頭領下山。
那樣一來,將晁蓋都算上,乃頭山上也隻剩晁蓋、吳用、李應、劉唐、縻貹、蕭讓、金大堅、杜興、白勝等九位頭領。
從頭領人數上看,乃頭山上剩下的實力,連其巔峰時期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這是一直想當大山頭老大的晁蓋難以接受的結果。
所以晁蓋連忙說道:“賢弟這說得是哪裡話,江衍賢弟他……”
晁蓋有心說江鴻飛看錯了宋江。
可不用看彆的,隻看眼前這逼宮的場景,又不是傻子的晁蓋,怎麼可能一口咬定江鴻飛錯看了宋江?
而宋江其實也在等著晁蓋說出“江衍賢弟他是血口噴人!”、“江衍賢弟他是一派胡言!”、“江衍賢弟他看錯了賢弟!”等等諸如此類的話。
可宋江最終等來的卻隻是:“江衍賢弟他有可能誤會了賢弟。”
一個“誤會”都還嫌不夠,晁蓋還在“誤會”這兩個字的前麵加上了“有可能”三個字。
這宋江如何還能看不出來晁蓋的確在懷疑他?
得到這樣的結果,宋江是既傷感,又暗鬆了一口氣。
傷感的是,他宋江和晁蓋曾經是多麼要好的朋友,如今卻走到了彼此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的地步。
至於暗鬆了一口氣的則是,都到了這個時候,晁蓋依舊連個像樣的謊言都說不出口,還是這麼無能,還是這麼婦人之仁,還是這麼不足為懼。
宋江以退為進道:“哥哥莫要再說了,宋江去意已決,絕難更改。”
李逵等人聽言,嚷嚷道:“下山了!下山了!下山了!”
宋江嗬斥道:“你們跟著湊甚麼熱鬨,要陷我宋江於不仁不義之地?你們全都給我留在山上輔佐晁天王,誰都不許下山壞我義氣,隻我與兄弟宋清帶老父及家眷下山即可!”
聽宋江這麼說,晁蓋有些感動,又不免有些期待!
在晁蓋想來,如果真能這樣,或許是最好的結果,最多他再想個辦法安置一下宋江一家,比如……
一時之間,晁蓋還真不知道怎麼安置宋江一家為好。
不過也不用晁蓋費這個心了,因為他根本就沒有這個機會。
張順衝宋江一拜在地:“哥哥此言詫異,即便哥哥強教兄弟們的人留在峰山上,還能教兄弟們的心也留在峰山上?”
燕順道:“張順兄弟所言極是,兄弟們的心已然隨哥哥下了山,縱然人還留在山上,亦不快活,早晚亦要下山去尋哥哥的。”
穆弘道:“我弟兄二人當初燒莊背井離鄉離開江州,隻為追隨哥哥,成全義氣,哥哥若不在這峰山上,獨留我們,還談甚麼義氣?”
戴宗總結道:“哥哥休要再說,要留同留,要走同走。”
宋江指著戴宗等人:“你們這是要陷我宋江於不仁不義啊!”
宋江回頭衝晁蓋一拜在地,情深意重地說:“仁兄莫怪,此絕非宋江本意!”
事已至此,晁蓋哪還能看不明白,他之前所想的最好的結果,根本就是他一廂情願,絕無這種可能。
現在擺在晁蓋麵前的就隻有兩條路。
要麼,接受宋江威脅他的寨主之位,甚至是威脅他的性命。
要麼,接受失敗,接受乃頭山變回曾經不入流的小山頭,不要再去做乃頭山趕超水泊梁山的春秋大夢。
這樣的決定,晁蓋不會做,也不願意做。
所以,晁蓋一如既往地看向吳用,希望吳用能出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見此,吳用對晁蓋失望透頂!
老實說,就算晁蓋咬咬牙,同意宋江帶著他的人離開,吳用都不會對晁蓋這麼失望,因為那樣至少說明晁蓋還能看清局勢,懂得取舍,雖然依舊無能,卻至少知道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於事無補,卻也不至於深埋禍根。
可晁蓋明明已經知道了宋江狼子野心,卻因為舍不得宋江的勢力,而猶豫不決、優柔寡斷、瞻前顧後。
這哪裡是一個做大事之人該有的表現?!
吳用心想:“若是伱與江衍互換位置,有這麼充足的時間,江衍肯定早就在宋江知道此事之先,先下手為強除掉宋江了,那樣一來,哪還能輪到宋江來逼你的宮?教你陷入如此被動?”
吳用不無心累地想:“還有,至今你都沒有意識到,這時候你向我求助,隻會讓你更教人瞧不起,進而輸得更徹底。”
晃了晃頭,壓下對晁蓋的失望,吳用開口道:“押司,你我單獨談談,如何?”
宋江從來都沒有畏懼過晁蓋,從始至終,在乃頭山,他畏懼的人都隻有一個,這個人就是吳用。
可雖說如此,宋江還是看向晁蓋,一臉為難地問道:“天王,恁看……”
晁蓋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說道:“賢弟,教吳學究同你單獨說,這真就是一場誤會!”
見晁蓋不反對他和吳用單獨去談,宋江才站起身來,然後跟吳用聯袂走出了聚義廳。
走到沒有人的地方,吳用才悠悠地說:“押司應該知曉,若是你與天王分家,天王絕不是最大的輸家罷?”
吳用一開口,宋江就遭到了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