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方平手下的宋軍將士,見主帥都逃跑了,也立時就跟著一哄而散,紛紛往南潰逃。
負責守衛黃河南岸的何灌部,見梁方平率領殘部朝京城方向逃竄,也紛紛棄岸而逃,望風而遁。
這成了連鎖反應。
隨著梁方平部及何灌部的潰逃,接替種師道駐守滑州的宣撫副使折彥質、巡河使李回,以及其所部率領的十幾萬宋軍,也跟著向南逃去。
——折彥質聞聽大元軍已經從黃河大橋上大舉渡過黃河,急忙率中軍往南撤退。其他各軍見主帥已撤,皆不戰而潰。李回聞聽大元軍已過河,也急忙往南逃。跑到孝義橋時,他留下將士在此捍敵,自己則沿著山路逃至潁昌府。潁昌的一眾官員還設宴為李回洗塵。李回欣然接受。大敵當前,李回竟在潁昌府與萬官宴飲,隨行官吏與將兵深感憤怒,甚至想要找機會殺掉李回。
此時,西起河陽東至北京大名府,在這數百裡長的黃河天塹上,趙宋王朝再也沒有一名守兵。
被趙宋朝廷寄予厚望的黃河防線,就這樣不攻自破了。
很快,江鴻飛就親率大元軍的主力來到了黃河北岸。
隻見黃河兩岸到處都插著大元帝國的旗幟……
……
當天夜裡,從前線返回的斥候,就向趙宋朝廷報告說,大元軍已經渡過黃河,正朝京師方向奔襲而來。
刑部尚書蔣猷急忙率領一群侍從官,跑來請求趙桓趕緊準備出城避敵。
趙桓的確曾打算去往陝西一帶,招募兵馬,以圖後計。
最早建議趙桓去往陝西的是蔡京的兒子、蔡攸的弟弟蔡翛,他對趙桓說:“天子不乘危,且上兵伐謀。為新天子計,為大宋計,不若行狩陝西,召集藩翰大臣,數道並進,乘我軍銳氣,出兵以圖收複,此乃萬全之計矣。大元若侵犯都邑,則都城為患,不過是一把火而已,危害不及社稷。萬乘至尊,切不可與敵將角勝負,守孤城於無救之地。”
趙桓對此很讚同,還說:“卿可帥長安,為朕先去集合隊伍、準備糧草,等候朕來。”
可是後來,趙佶、趙桓父子內鬥,蔡翛因為是蔡京的兒子、蔡攸的弟弟,被打成趙佶一黨,因而被趙桓給擼了。
不久前,吳敏和徐處仁兩人因為是和是戰吵得不可開交,徐處仁在憤怒之下將筆扔在了吳敏的臉上,把吳敏的臉和鼻子全都染成黑色,唐恪、耿南仲、聶山欲排去二人而代其位,說他們有失宰執威嚴,他們雙雙被趙桓給罷免。
隨後,唐恪被趙桓提拔成少宰。
唐恪成了新的副宰相之後,也主張,讓趙桓遷都長安,準備長久抗戰。
唐恪的意思是,雖然長安被占據了河東的大元帝國威脅,也被占據了淮西的王慶威脅,但關中地區,黃土高原,沃野千裡。關中自西周開始,秦、兩漢、隋唐二千多年來一直都是王霸之地,是四塞之地,進可攻退可守,“關中阻山河四塞,東函穀,南武關,西散關,北蕭關。”而且民風彪悍、兵員充足,隴右河西更是戰馬出產地,能夠提供優質騎兵,所以天下動亂之際,最易得天下。
同樣主張讓趙桓遷都長安的還有,老將種師道。
種師道已於上個月月底突然病逝於汴梁城中的家中,享年七十有三。
種師道是這段時間,趙宋王朝難得,不,應該說是趙宋王朝最清醒的軍事家,他曾多次給趙桓進獻良策,甚至直到他臨去世前不久,他還判斷大元軍必將大舉入侵,建議趙桓趕緊離開東京,前往長安,以避大元軍的鋒芒。
然而,種師道的這些很有價值的建議,趙桓竟一條也沒有采納。
趙桓完全不懂軍事,他身邊的重臣也沒有一個是懂軍事的。
這也很正常。
趙宋王朝重文抑武,懂軍事的“丘八”,有幾個能進入其權力中樞?
而趙佶一朝有限的那幾個懂軍事的,像蔡京、童貫等人,又因為趙桓的猜忌,而離開了趙宋王朝的權力中樞。
剩下的趙宋王朝的宰執,幾乎全都是文人,不論是主戰的,還是主和的,他們全都不懂軍事,做事全憑他們自己的一廂情願。
最不正常且最可怕的是,趙桓與他的重臣們在聽了軍事行家種師道的軍事建議後,不僅嘲笑種師道,還懷疑種師道的主張,甚至是完全不信種師道的主張。
種師道原本想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
可每當種師道想要做點什麼,就會遭到趙宋王朝的大臣們的掣肘,還會遭到趙桓的背叛。
這讓種師道憂憤成疾。
不少有誌之士聞聽噩耗,皆仰天歎息曰:天意如此!
很快,大元軍已經過了黃河正在向京師逼近的消息就不脛而走,東京汴梁城裡一片慌亂景象,許多有錢人家開始張羅著離京避難,而普通百姓則人心惶惶,憂心忡忡,不知所措。
已經吃過一次虧的趙桓,果斷下令,關閉汴梁城的所有城門,任何人在沒有他的旨意的情況下,都不許離開汴梁城,包括趙宋王朝的官員以及趙宋王朝的皇室和宗室。
同日,趙宋朝廷組織安排有關人員,在汴梁城的大街小巷四處散發小榜,招募“敢勇死士”,組成先鋒敢死隊。京城各民族百姓紛紛響應,積極報名參加。還有一些來自淪陷區的公務人員,以及潰散的軍兵,他們已經無家可歸,於是也紛紛前來應募。甚至,許多富豪之家也散榜說,他們要自備錢米,招募敢戰之士助國抗敵,守衛京師。
以宰相張邦昌為首的一群人認為,大元軍來勢洶洶,目標很明確,就是朝著京師而來,而京師內宋軍守城力量不足,勤王之師還不知道何時能來,所以趙桓待在城內很不安全,他們力勸趙桓出城避戰,南幸南京或者西幸西京。他們是想仿效唐玄宗“安史之亂”時避禍四川的策略,避敵鋒芒,從長計議,而避免留在京師以防出現不測。
可是,趙桓本人對於是守城還是出城,顧慮重重,患得患失。他覺得,出城去應天或者洛陽吧,那邊又沒有可靠的人做依托,路途上又怕生變,而且還要背負拋棄宗族和京城百姓的罵名。而留在京城,身旁可用之臣很多,皇威也可以得到維護,可是,他又怕京城失守,社稷淪喪於他手。
趙桓的性格很懦弱,也不敢擔責任,他思前想後,兩種矛盾的想法一直困擾他到深夜,也沒做出最終的決斷。
次日一大早,中書舍人孫覿就上奏,懇請趙桓當機立斷,放棄河北、河東和山東,派人速去跟大元帝國求和。
思來想去,趙桓怎麼也不願承擔割地予敵的曆史罪名。因此,他下詔召集文武百官開會,討論是保存還是放棄河北、河東和山東之地?
後來,趙桓乾脆讓來參會的一百二十多名趙宋王朝的官員進行表決。
諫議大夫範宗尹首先明確提議,請將此三地割讓給大元帝國,他認為,既然朝廷之前已願棄地,已與大元帝國達成協議,那麼今日怎可不棄三地?如果不守約定,那不恰好給大元帝國提供了出兵的理由?
說到急切之處,範宗尹伏地痛哭流泣。
有七十名官員當場表態,支持範宗尹的意見。
隻有何栗、梅執禮、孫傅、呂好問、洪芻、秦檜、陳國材、喻汝礪、宋齊愈、曹輔、陳陽庭、馮栗、李若水等三十六人,認為不可割地,要死戰到底。
可笑的是,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有十幾個人持兩可之說。
中午時分,有斥候來報,大元軍已有至少三十萬渡過黃河,前部騎兵,離東京汴梁城隻有不到五十裡的路程,很快就能兵臨城下。
這時,東京汴梁城中的人再想離開汴梁城,已經不可能了,因為他們膽敢出城,就會成為大元騎兵咬殺的目標。
見此,趙桓終於下定決心,按照眾臣的集體表決來辦,即割地以舒難。
趙桓命他的九弟康王趙構和王雲北上去議和,請求江鴻飛停止進兵。
趙桓之所以派趙構去議和,主要是因為,上次趙佶南下時,大量的皇子、帝姬全都跑了,但趙構沒跑,不僅如此,趙構還表示要幫趙桓守城,甚至是幫趙桓去跟江鴻飛議和。
這讓趙構在他的一眾兄弟當中脫穎而出。
如今,形勢如此危急,趙桓便將希望寄托在趙構身上。
由於形勢緊迫,趙桓令趙構和王雲立即出城北上。
當然,趙桓也知道,他這段時間有些玩脫了,所以,在王雲的極力堅持下,趙桓最終決定:答應割讓河北、河東和山東,並讓趙構和王雲攜帶袞冕、車輅,準備尊江鴻飛為皇伯,上尊號為大元崇天繼序昭德定功休仁惇信修文成武光聖皇帝,讓大元帝國和趙宋王朝結成伯侄之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