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登忙不迭點頭:“那我先回去了,二哥,你們可要把小姑哄好啊,不能讓她回家告狀,我可不想被爺奶拿著扁擔追著打。”
“趕緊走吧你!”趙穀一腳踹在他屁股蛋上,這條蛇要不是他抓到的,他們才不會如了他的意,讓他這般耀武揚威。
趙登嘿嘿笑了兩聲,拔腿就往山下跑。
等他一走,兄弟幾個趕忙湊上去哄小姑,又是誇她頭上的花環好看,又是誇她能乾,一個人就挖了這麼多野菜,又連連保證回家揍阿登一頓,已經叫他把蛇扔了,他們抓著玩兒的,不會拿回家……
哄了好久,可算是哄住了。
趙小寶抽噎著,指揮他們收拾地上的野菜,見他們粗魯地卷吧卷吧扯根野草隨意綁著就領起來,眼淚又要冒出來了,這可是她好不容易挖出來的野蔥。她滿腦子都是回家央求娘割臘肉炒野蔥,其他野菜沒咋挖,淨逮著野蔥謔謔了,但來都來了,咋都不能空手回去,幾個小子就在附近就地挖了不少野菜,也不拘是啥,能吃就薅。
“差不多了,回吧,阿爺該著急了。”趙小五發話,幾個小子立馬收拾東西準備下山。
趙小寶非常自覺地走到他身邊,待大侄兒一蹲下,她滋溜一下爬了上去,手頭還拽著她挖的“蘿卜”。
趙小五這才注意到她手頭還拽著這玩意兒,長得像蘿卜,又有點像有財叔去年在山裡挖到的葛根,仔細看,還怪像小娃子,有手有腳,圓乎敦實。
不過下麵有兩根較粗的須須被扯斷了,瞧著怪不得勁兒的。
“小姑,這啥啊?”趙小五有點好奇,“你在哪兒挖的?能吃不?”
“那裡挖的。”趙小寶伸手指了個方向,說起這事兒就有些不太開心,她叫喜兒來幫她,他不乾,說編花環已經耽誤他抓兔子了,他才不陪她挖野草,累得她樹杈子都刨斷了一根。
“蘿卜燉湯可好吃了,小五,你也吃過的呀,你忘了嘛?”趙小寶抱著大侄兒的脖子,晃悠著小腳,覺得自己可能乾了,在山裡都能挖到蘿卜,回到家爹娘肯定會誇她的。
沒聽過誰在山裡能挖到蘿卜,嘿嘿。
“我咋瞧著不太像蘿卜。”趙小五半信半疑,哪有這麼小的蘿卜,瞧著也沒那般水潤。
可也不能扔了,小姑的東西誰敢扔啊?
隻能拿著唄。
一群小子烏拉拉往山下跑,跑到摘香椿的水溝處,趙老漢在捆柴,整整兩大捆比人還高的木柴,還有滿滿一背簍燃火使的鬆針和乾樹葉,都冒尖了。
“爹!”
“阿爺!”
趙老漢循聲望去,見喜兒手裡攥著兩隻被束著雙腿的兔子,穀子他們手裡提著野菜,小寶手頭還拽著個沾著泥土的野草根莖在晃悠,小模樣瞧著歡喜極了,老臉不由露出笑來:“咋就你們幾個,阿登呢?”
“阿登先回家了,阿爺你沒看見他嗎?”趙穀把手頭的野菜遞給一旁的趙豐,他走過去背柴火。
“沒呢,許是走的另一條道。”趙老漢幫著拎起背簍,趙穀沒咋費勁兒就背了起來,鬆針樹葉看著多,其實壓實了也沒啥重量,趙穀覺得自己還能拿點東西。
趙老漢擔上兩捆乾柴,拎上裝著香椿的小提籃,一家老小慢悠悠朝著山下走去。
這會兒日頭高懸,已是臨近正午。
從半山腰往下望去,整個村子的全貌展現在眼前。
村外那條長長的河流被陽光照射泛著粼粼波光,像一條墜落凡塵的銀河。阡陌縱橫的田野間,扛著鋤頭的漢子走在田坎上,往上的村落四周,各家灶房的煙囪裡飄著寥寥炊煙,小娃在村子小道上撒丫子奔跑,隱約還能聽見趙有才家那條幸存的大黃狗在犬吠。
趙老漢走在最後,趙小五背著小姑走在阿爺前頭,走著走著,趙老漢越看閨女手頭的“野草根莖”越不對勁兒,臨近山腳時,他實在忍不住了,問道:“小寶,你手頭拿著的是啥?爹咋瞧著有點眼熟呢……”
“是小寶挖的蘿卜!”趙小寶揪著兩根粗壯的須須,扭頭看爹,手頭還一甩一甩的,“爹你看,回家叫娘割臘肉燉蘿卜湯喝!”
臘肉炒野蔥,臘肉燉蘿卜,臘肉臘肉,桌上全是肉。
趙老漢自覺離老眼昏花還有個一二十年啊,咋,咋這玩意兒越看越像他年輕那會兒帶著婆娘去醫館看病,偶然見到的一個富貴人家的老太太大手筆買下的人參呐?!
唯一的區彆,那根人參躺在精美的盒子裡,乾乾淨淨,不染泥土,連根須都是白的。
而小寶手頭那玩意兒,是才從土裡刨出來,尾部根莖斷了幾根,上頭沾滿了濕泥。雖瞧著臟兮兮,但依舊能從外觀隱約看出那物形似人形,四肢短粗,底部延伸著十幾根根須,或長或短……
小寶那隻胖乎乎的小手拽著其中一根較粗的根須,仿似倒提嬰兒,一晃一晃的,好比此刻他那顆顫抖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