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鬆田和佐藤把田中兼一摁倒在地時到達酒吧的。那時他還可以靜觀其變,等待這名亂入的炸彈犯被抓走、警察撤離後再對蘇格蘭動手。
他並不擔心蘇格蘭會在這段時間內溜走。
正如那名炸彈犯一樣,整個酒吧的人都可以是他的人質。
但問題是這名炸彈犯鬨出了幺蛾子,讓格拉帕的眉頭狠狠地擰了起來。
對方的犯罪計劃和他無關,可確確實實地影響到了他的任務。
現在酒吧裡的其他人都開始往外撤離,如果他還站在原地不動與蘇格蘭對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古怪。
而如果隨著大眾一起撤離,外麵就是警方層層的包圍圈,動起手來更不方便,一下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蘇格蘭逃脫的概率很大。
在這種時候,他的同僚們又一個個地玩起了失蹤,完全沒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
“格拉帕,聽得到嗎?”
年輕的女音從他耳中的監聽麥裡傳來。
是瑪克在通過她身上的竊聽器和自己說話!
意識到這一點的格拉帕心情立刻由陰轉晴。
“我盯著監控呢,你那邊的情況我大致猜到了。我給你規劃好了一條路,從酒吧後門出去會有一條小道,你把蘇格蘭引到外麵來。”
不用擔心對方不配合,因為往前門走會碰上匆匆往外奔逃的人群。
蘇格蘭不可能會選在普通市民之間與他展開槍戰。
通過電子儀器傳來的聲音音色隱隱有些改變,但對於此刻的格拉帕來說簡直無異於天籟之聲。
果然在這個冷漠無情的世界裡,隻有他的瑪克能夠帶給他一絲絲的溫暖。
酒吧內的人逐漸減少,站立不動的蘇格蘭和格拉帕明顯變得突兀了起來。
在門口與炸彈犯對峙、作為人質留下的鬆田陣平終於注意到了原本潛藏在層層人群之後的好友的身影。
這樣的場景讓他有著無比熟悉的既視感。
如果沒記錯的話,前幾天他在另一個炸彈犯的劫持現場也與他這位同期相遇了。
這算什麼?百分百被炸彈犯劫持嗎?
還是說東京的炸彈犯已經密集到一定的程度了?
好在這次降穀零那家夥不在,要不然他就該懷疑是不是他們這幾個同期都沾上了什麼黴運,改天得去廟裡拜拜。
在這種嚴肅緊張的時候,因為猝然的重逢,鬆田陣平竟不由得有些走神。
多年前警校時期的回憶在他腦海中翻湧而出,那些熱鬨的、蓬勃的晴日,那些嬉笑怒罵皆具的、性格各異的友人,以及他那過早犧牲的幼馴染,都如跑馬燈一般一閃而過。
一切隻是瞬息之間。
在下一秒,他就聽見了槍響。
原本一名站在酒吧最深處、毫無存在感的陌生沉默男子突然舉起了槍。
他表情寥寥,背靠著酒吧令人眩目的玻璃花窗,武器被穩穩舉在半空中,子彈卻早已出膛。
槍口所指的方向,正是自己那位見麵隻能裝作不識的好友。
一片腥紅的血液濺起,四年前尚且稚嫩著的歡笑麵容與對方此刻成熟不少的嚴肅臉龐重合在一起。
鬆田陣平的腦海中空白了一瞬,那一刻他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也忘記了眼前的境況,下意識地就提起腳想往對方那邊跑去。
可還沒等他有動作,又一顆子彈“咻——”地一下向他所處的方位飛來,深深地嵌進了離他腳邊隻有幾寸之隔的地板裡。
那顆還隱隱冒著白煙的彈丸,恰好堵在了他前行的道路上。
像是一句無聲的警告。
警告他——彆過來!
順著子彈的軌跡望去,他對上了一雙微微上挑的眼睛。
他的好友不知什麼時候也抽出了一把槍,槍口還在微微地震顫。
正如摩西舉起的權杖一般,無可更改地將這片短短的空間劃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半。
鬆田陣平站在海道的這一頭,隔著滔天的紅海之水,望見了對方彆有深意的一瞥。
那雙眼眸隻留給他一片平靜而又澄澈浩瀚的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