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同時,她感到有東西朝她飛來,於是下意識地伸手一抓。
是一根羽箭。
雪莉挑眉望向一臉淡然的男子:“什麼意思?”
“我不需要這種東西,你負責處理。”
雪莉:……
在剛剛還說著“請務必不要丟棄”的巫女小姐本人麵前將儒艮之箭隨意亂扔。
這位大哥您禮貌嗎?
“其實沒關係的啦!”溫柔的巫女小姐上前來打圓場,“這也不過是個祝願而已,對於不相信人魚傳說的人來說,這支箭隻是一個無用的裝飾品。”
“不會真正有災厄纏身這種事的。”
琴酒站在一旁不置可否。
他十分有自知之明,並對自我有著極其清醒的衡量。
且不說他根本不相信什麼長生不老的傳說,就算是真的有邪祟災厄找上門來,該擔心的也不是他,而是對方。
要避退三舍的,是那些邪祟災厄才對。
“那名長壽婆呢?”
琴酒直切主題。
“啊,這個,很抱歉,你們可能還要再稍微等一會兒。”巫女小姐雙手合十抵在下巴上,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困擾。
“祭祀的用具出了一些問題,曾祖母她去後山的倉庫裡取新的了。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回來。”
“不介意的話,請先進來喝杯茶吧。”
“那好……”
“那就不必了。”琴酒冷硬地打斷了雪莉即將表示讚同的話,“我們直接去後山找她。”
他是真的很想儘快結束這個惱人的夜晚。
“欸——?”島袋君惠呆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歪了歪腦袋。
“你們找曾祖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她有些猶疑起來。
“隻是很好奇而已。”雪莉嘴角抽了抽,上前給琴酒的話打補丁,“彆看他這麼冷淡,其實他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而且又是急性子,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你曾祖母。”
“一刻也不想多等。”
“好奇心重且性子急”的琴酒:……
被少女當麵造謠這一操作震撼到的伏特加:……
雪莉的報複心是真的很強啊……
島袋君惠思索了一會兒,再次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番,似乎是要重新評估一下眼前幾人目的。
想到就算自己不同意,這幾個人恐怕也會立馬轉身往山上走。
與其讓對方自行活動,不如放在身邊自己還能看著點兒。
最終,她點了點頭:“那我來帶你們上去吧。”
由於方才的一出,兩方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女巫小姐在麵前帶路,雪莉也就沒有像之前一樣和對方湊在一起聊天,而是往後撤了撤,走到琴酒的身邊。
“你在乾什麼?”茶發少女確保前方的島袋君惠聽不見後,壓低了聲音問道。
可能是情緒一時有些激動,她暫時忘記了眼前男人的可怕,話語中帶了些指責的意味。
“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才是。”
琴酒冷冽的目光掃了她一眼,這讓雪莉稍微清醒了一些,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在與怎樣的一個人說話。
她有些過界了。
“我們不是來喝茶的。”
“有能直接完成任務的方法,當然是走最快的路徑。”
“那待會兒你準備……?”
“直接問。”
“她不會不開口的。”
組織向來有的是手段。
雪莉將自己想說的話吞了回去。她意識到,這個人一旦做了決定,不會輕易更改。
她這兩日在和琴酒的共同行動中,時不時地試探對方的容忍度,並非隻是為了好玩,而是有意如此。
雖然她多少有聽過關於組織內重要成員的部分傳聞,但由於以往一直在國外學習,很少真切地與這些人接觸。
而今後,她需要長時間待在國內工作。就算身為研究組成員,平日裡較為獨立,但也免不了與這些代號成員相處。
雪莉原本的計劃是先去試探那些“惡名”不太昭著、風評相對正常的成員,而像琴酒這一類的,則是敬謝不敏。
能繞開則繞開,不能繞就保持距離。
但計劃和事實總是會有差距的。
且不說之前琴酒毫無征兆地進入她的實驗室進行視察,這次任務又恰巧與對方搭檔。
接觸無可避免,隻能硬著頭皮和對方交流。
經過了短時間的相處和輪船上的談話之後,雪莉卻發現,對方也不是完全如傳聞裡所說的那樣,是“一台沒有絲毫感情的殺戮機器”。
反而在某些方麵,不是那麼獨斷死板、不留餘地。
因此,她決定通過這次任務來進行一次大膽的測試。
畢竟琴酒在很多時候,都是組織裡的話事人。先摸清他的態度沒有壞處。
當然,這並不是一次無謀衝動的行為,而是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了。
她本身在組織裡的地位與不可替代性是她最大的倚仗。同時,這次任務不是那麼重要緊急,可操作空間很大,自己又是明麵上的主要負責人,有正當的由頭。
於是她一改平日裡謹慎的作風,不斷地在琴酒的容忍線上蹦躂。
可能是這兩日對方的退讓讓她有些忘乎所以了,情緒激動之下一時忽略了對方殘忍專斷的殺手身份。
而琴酒突然變得冷硬殘酷的話語如同當頭一棒。
仿佛在警告她,不要忘記相互之間的距離。
果然惡狼就是惡狼,不會因為暫時收斂了爪牙就變成綿羊。
雪莉如此想道。
她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望向前方沉浸在黑夜之中的無邊密林。
就在這時,獨自走在前方的島袋君惠身上突然響起一陣鈴聲。
她趕忙將置於緋袴口袋中的手機拿了出來,隨後側身朝身後三人微微弓腰,示意稍等一會兒。
島袋君惠向前快走了幾步,半個身子沒入草木之中,接通了電話。
琴酒三人在這個距離沒法聽清電話那頭究竟說些了什麼,但是卻能看見不遠處女子的身形忽地一僵。
她看上去很想奔向某處,但這種衝動又被她硬生生地抑製了下來。
隨後那名巫女小姐整個身子便開始微微地顫抖,中途還回頭往琴酒他們這邊看了一眼,但又很快轉了回去。
以琴酒的觀察力,他很清楚地看見了那一刻從對方眼中墜下的淚珠,落入了蒼色草葉當中再消失不見。
島袋君惠掛斷電話走回來時,眼角還有些紅,但她笑了笑,張開口想說些什麼,卻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她大概是想聲嘶力竭地叫喊出來的,或者是用儘全力地痛哭一場。
可在他們這些島外來客麵前,隻能是無用地做了做口型,化作無聲的空茫。
沒有落點的眼神不斷遊移,最終是定在了遠方的半空之中。
順著巫女小姐的視線望去,那邊的橙紅色火光已經映亮了大半邊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