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年輕後生在某種程度上偏偏是他的領導,他所屬公司又是那種“不聽領導話就可以準備永久下班了”的性質。
而且現在還要被迫來學小年輕玩一把cospy。
他十分不情願地戴上銀色長假發,穿上黑風衣,扣上黑禮帽,捯飭了一下他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前去捕捉組織的叛徒雪莉。
不知是不是因為老了,疑心病有些嚴重,走在路上的皮斯科總覺得有人想要狙擊他。
他下意識地隨意往某個方向看了一眼,隻望見一扇扇黑暗的窗口和緊閉的窗簾。
果然是錯覺吧。
這裡都是居民區,又是一個平靜而祥和的夜晚,怎麼可能會有人架著把狙藏在窗簾後呢?
收回視線的皮斯科突然覺得自己的鼻尖上有幾絲涼意。
他一摸,是水。
竟然下雨了?
好在他隨身攜帶著一把雨傘。
再怎麼說他也是老年人了,要時刻警惕風濕關節病。
這位十分懂得自我保養的老人,從寬大的黑風衣中掏出一把雨傘,撐開,遮蔽在了頭頂。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隨手摸了摸臉。
——有點可惜,本來就沒化多少的妝被雨一打便洇濕了。
算了,反正大晚上的,誰都看不清。
湊合點得了。
可能是雨代表了轉運。
自認為晦氣的皮斯科在轉過一個拐角時,便發現自己的任務目標雪莉正直直地站立在前方不遠處,垂著頭大口喘氣。
好極了,看來今天可以快些收工,回家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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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下解藥,變回大人的宮野誌保雖然早有覺悟,但當她忍受著藥物作用的餘痛,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時,她的身體還是有些止不住的顫抖。
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之後,宮野誌保這才撐起一個淡然的表情,不想在最後太過狼狽。
她抬頭想要先發製人:“琴酒……”
音節才剛剛出口,就仿佛被堵在了嗓子眼裡,半晌發不出聲來。
瞳孔急劇擴大,快速地顫動著。
仿佛是看見了一百個琴酒手拉手在她麵前跳探戈。
這位組織的前科學家發誓,這一刻,恐怕是她有生以來麵部表情最為豐富複雜的時候,像是將所有顏料混雜在一起了的調色盤。
瞧她看見了什麼?
老年琴酒!
“你還算識相,雪莉。”
當“老年琴酒”開口後,宮野誌保這才覺得自己的一口氣終於順了上來。
剛才自己的第一想法實在太過駭人。
冷靜下來,她便很快意識到,這恐怕是組織派下來的其他奉命來追捕自己的人。
不過也沒差了,琴酒一定就在不遠處看著。
已經接受命運的少女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一個古怪的無關念頭。
琴酒知道組織裡有人和他撞人設了嗎?
“雪莉,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現在由我來押送叛逃的你回到組織接受處理,也再合適不過了……”
眼前cos琴酒並製造出烏龍的人還在絮絮叨叨地回憶著往事,宮野誌保卻不知為何完全緊張不起來,而是麵對著這詭異的一幕不斷發散思維。
皮斯科難道是琴酒的迷弟嗎?
琴酒對於有人cos他這件事是怎麼想的?
琴酒老年後會變成這種樣子嗎?
……
難得懷舊的老人卻沒能完成他的碎碎念,因為他突然聽到了周圍的動靜聲。
就算年紀上去了,但身為組織的代號成員自然不會全然是個庸才,也不會把警惕心全部拋卻。
有人在圍堵!
迅速意識到了這一點的皮斯科,一手掏出武器,一把抓過雪莉,往不遠處的車內跑去。
他就知道琴酒派的活兒沒那麼容易!
他一個老人家並不想參與進速度與激情的拍攝現場,一點兒也不!
可有些事是容不得他不想的。
明有日本公安,暗有FBI。這位老年人簡直是拚了老命,又押上了自己所有攢下的運氣,才無比狼狽地、勉勉強強地開著幾乎成為廢銅爛鐵的一張車衝到了與琴酒約定好彙合的地方。
“琴酒——”
平日裡看不順眼的年輕後生,此時在皮斯科的眼中也變得和藹可親起來。
有這位殺手在前,簡直是安全感十足。
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看!我抓住雪莉了!”
但他對上的卻是琴酒有些破功的臉。
皮斯科第一次見到這位組織殺手沒有做好表情管理,一副不太鎮定的樣子,而且是正對著他車子的後座。
可他後座隻有雪莉啊!
老人家滿腹疑惑地順著對方的視線往後望去,發現原本上車時還是妙齡少女的雪莉,此刻卻變成了一個七八歲小孩,正驚慌地窩成一團、瑟瑟發抖。
似乎是想要鑽到地縫裡去,不讓彆人看到。
“等等……琴酒!她真的是雪莉!我沒騙你,我也不知道她怎麼突然變小了!”
怕被滅口、忙著辯解的皮斯科突然靈光一閃,而後轉為狂喜。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這一定是她研發的那個藥物的作用。”
“這可是大發現啊!要儘快上報給那位先生才行,這是大功一件!”
“我不介意和你共享這份功勞,隻要你保護我,和我一起把這幅樣子的雪莉送到那位先生麵前……”
沉浸在喜悅中的皮斯科卻沒發現,原本表情管理有些失控的琴酒已經重新冷下了臉來。
沒有過多猶豫,本該和他站在同一邊的殺手,此刻卻將槍口對準了他。
皮斯科感受到頂在額頭的冰涼硬物時,狂熱上頭的情緒也隨之冷卻下來。
“Gin……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不可置信地問道。
“是啊,真是太令人意外了。這可是大發現。”
長發男子輕輕感慨了這一句,隨後扣下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