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要吃香,老鳥要吃腥!”
何金銀淺呷一口茶水,聲音不急不緩:“不僅僅是‘籽雀’和‘老雀’的飼料不同,季節上也得跟著變換。”
二爺顫巍巍端著小本本,額頭冒汗,雙眼卻炯炯有神:“榮哥兒,慢點兒、慢點兒,我這都記不過來了!”
其實他哪兒是記不過來,分明是鬥大的字不識幾個...何金銀偷眼觀瞧,小本本上攏共就寫了十幾個歪歪扭扭的“鳥”字!
強忍著笑意,繼續顯擺道:“畫眉膽小卻貪玩,鬨籠的時候全靠鳥食兒勾著!春秋兩季,您得喂他活土鱉、馬蛇子、水蜘蛛一類的活物...”
聽到關心處,二爺忍不住插嘴:“冬天!冬天沒這些個活物怎麼辦?”
“那也有辦法!不能怕麻煩,得先把雞蛋煮熟嘍,將蛋黃扣出來,烘乾、碾成末備用。再挑那上好的牛裡脊,剁成肉末,用香油焙乾,加上蛋黃末,和小米拌在一起喂它。”
二爺聽的乜呆呆直發楞,似是在聽天書一般,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榮哥兒,這哪裡是養鳥?這分明是養了個活爹!”
何金銀端著架子,順勢往官帽椅上一靠:“這才哪到哪兒?四大名鳥聽說過麼?那點頦兒隻吃肉!得選上好的羊裡脊,刮了皮、剔了筋,打成肉泥還得再剁上千刀!生怕留下一根肉筋兒,繞到它舌頭上,就把活生生一隻好鳥兒給糟踐了!”
二爺以往在“鳥友會”裡就是個公認的“棒槌”,逢人隻能顯擺顯擺鳥籠子。彆人一說起各種鳥兒的習性來,他就隻能乾瞪著眼。此時再看何金銀,分明就是本行走的“活鳥經”!
何金銀估摸著對方已經“咬鉤”,這就裝作起身要走:“得嘞,能認識二爺您,今兒我就算不白來。您歇著,我...”
話沒說完,就被慌忙起身的二爺一把攔下:“彆介啊,這才說到哪兒?繼續,晌午就在我這兒吃!”
眼見他不為所動,二爺恢複了幾分精明勁:“榮哥兒,你不是要賃車麼?押金不要、車份減半,和旁人一樣,按月交車份兒!可有一轍...”
“哪能讓您吃這虧啊?”
何金銀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拱手說道:“不怕您笑話,我今兒能來,都是被我那二叔給逼的...”
二爺一時拿不準真假,剛才所說的“條件”已經是他的底線,絕不能再讓。可又舍不得眼前這本“活鳥經”,他沉思了一會,這才斟酌著開口。
“何爺在北平城勤行裡頭,算號人物。誰家還沒個迎來送往、求人辦事的時候?吃飽了、罵廚子,有一回、也沒二回不是?你們叔侄倆之間那點事兒,二爺我是愛莫能助...”
話音一轉:“榮哥兒,你看這樣成不成?前麵說的條件不變!你每天照常來我這兒點卯,出不出車全看心情!在同和車行的一畝三分地兒,你就當個...呃,那新鮮詞兒怎麼說來著?專門指點我該怎麼樣玩兒的...怎麼說來著?”
“顧問。”
二爺一錘掌心:“對!顧問!榮哥兒你呢,顧一顧我的鳥兒。我呢,也向你取取經,逢著有那鳥友聚會...”
何金銀麵色古怪,原本他想說的是“陪玩”,轉念一想哪來的這詞彙啊,這才換了個體麵詞“顧問”。誰成想,從二爺嘴裡能冒出這麼一句有歧義的話...
二爺見他還有些猶豫,乘勝追擊:“雖然顧問不給工錢,但一日裡管您兩頓飯。當然了,什麼時候你們叔侄倆那點破事兒說開了,要走我絕不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