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有些醉意,這家夥越說聲音越大,漸漸引起整個小酒館客人的注意。不由的越發得意,一口酒吞咽的急了些,嗆的鼻涕眼淚直冒泡,猶自掙著脖子大聲說道:“就是您知道凶手是誰,不害怕人家報複麼?”
何金銀本就不嗜酒,更何況這年頭北平城裡的小酒館,沒有一家不摻水,嘗起來寡淡無味。
隨口附和著,他心裡暗自嘀咕,何府血案,前因後果他明明白白,所謂的警察廳緝凶告示,無非是賊喊捉賊、裝模作樣。
小酒館掌櫃的癟著個臉,手巾板兒一拍台麵,清脆且響亮。
“八仙桌子擺個夜壺,看你也不是個盛酒的家夥!二兩貓尿下肚,分不清東南西北,瞎咧咧什麼!”
一指牆麵:“看清楚嘍,‘莫談國事’!”
一眾車夫頓時熄了火,誰也不敢在小酒館裡鬨事,生怕月底沒開支的時候,店掌櫃不一盅一盅的賒給他們酒喝。
“甭說我不指給各位發財的道兒,就剛才他說的那幾樣,都他娘是牛欄裡關貓——不靠譜!”
有酒客跟著起哄:“那您給咱指條明路!趕明兒發了財包下您半年的買賣!”
掌櫃的一邊擦拭著台麵一邊慢條斯理的說話。
“‘京城四凶’聽過麼?”
“四凶?太少太少!我還聽過十凶、十邪的說法兒呢!您就甭和我們打啞謎了,說說看!”
掌櫃的點點頭:“叫法兒是挺多,要是真說起來,大多都是些坊間閒話。隻這四凶確實是個頂個的邪門兒...”
這回輪到他掰手指頭了,說一個掰一個:“虎坊橋湖廣會館、小石虎胡同裘文達公賜第、西安門禮親王府、東總布胡同二十二號陳公館,怎麼樣,聽說過麼?”
這間小酒館的常客多是些走街串巷的力巴兒,多多少少都聽過一些傳聞。掌櫃的說一個,底下議論一個,聲音嘈雜。
見眾人交頭接耳說的差不多了,酒館掌櫃的重重咳嗽一聲:“彆的咱不知道,東總布胡同二十二號陳公館!當年那可是北寧鐵路局局長陳覺生的私宅,後來又被憲兵隊、勵誌社霸占過,前些年北平城裡被抓的學生...”
“嘿!您這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剛才誰嚷嚷著‘莫談國事’呢!”
掌櫃的瞪了正縮頭縮腦、假裝沒事人的車夫一眼,一摔手巾板:“還想不想發財了?單就陳公館人前院兒那假山,用的都是太湖石!玲瓏剔透、奇形怪狀。從江浙一帶用火車拉進京,光運輸費就要了兩百塊銀元!”
目光挑釁的瞅著何金銀他們這桌:“裡麵沒人敢進去,保不齊還有多少寶貝呢!寶山就在眼前,不敢去取的話,就跟前朝最後一位鐵帽子王晏森一樣,老老實實拉你的車去!”
一句話惹了眾怒,眾車夫一拍桌案,轟然而起!
“你丫瞧不起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