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敢啊,聽您的吩咐!明兒一早就過去候您!”
多爺轉身這就要走,目光瞧見老車夫畏畏縮縮的樣子,又停下腳步。
“聽說...因為這幾輛破車,二爺您打算請人家眷過府一敘?”
二爺狠狠的瞪了老車夫一眼:“誤會,一定是誤會!這不是來順兄弟一整天都不見人影,我尋思派個人知會他家裡一聲...”
“最好不是!”
多爺語氣玩味:“知道多爺我姓什麼嗎?”
見他“明知故問”,二爺咽了兩口唾沫,乖乖回答道:“您...姓多。”
“知道就成!也不怕你笑話咱臭顯擺,多爺祖上是從三品遊擊將軍,鑲黃旗出身!打我爺爺那輩兒起,我們家三代都是乾這個的!”
膠皮棍一挑二爺下巴頦兒:“雖然說鐵杆莊稼倒了,旗人現在也不是什麼金貴的主兒。可說到底,正黃旗和鑲黃旗後來改姓‘納’的也不少,祖輩上連著筋...”
二爺再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他慌張的點點頭:“明白、明白!”
多爺已經走出門了,二爺這才緩過神來。先是吩咐人去截停“請”納來順家眷的人手,繼而將目光望向了那位正準備“開溜”的老車夫。
不等他告饒,二爺抬腳就踹:“老家賊!麵兒上不聲不響的,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背後耍花花腸子,敢跟二爺我耍腦筋...”
何金銀剛想上去勸架,就見那位多爺去而複返。
他理都沒理正在撒氣的二爺,衝地上抱頭捂腚弓著腰的老車夫一抬下巴頦兒:“欸我說,伱擱局子門口蹲了一下午,多爺我看你還有幾分義氣,這才找你拉的包月。怎麼著?真就打算讓多爺我腿回去?”
二爺打罵的動作就是一滯,邊給老車夫拍打身上的塵土邊衝多爺解釋:“我正和他鬨著玩兒呢...老東西,多爺既然找你拉包月,那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還不快去!”
何金銀旁觀整場,總覺著這位“多爺”和自己印象裡的“黑皮狗”們不太一樣,有點意思...
確認多爺這回是真走了,二爺長出一口氣,許是覺著剛才太丟麵兒,招呼何金銀回了裡間。
車夫們早就炸開了鍋,議論紛紛。有說納來順等人和城外邊兒的是一夥,有說自己早就看出來二喜虎頭虎腦是塊當兵的材料。
有褒就有貶,也有人小聲嘀咕著這些人怕不是已經被抓進了號子,也有人附和著祈求千萬彆殃及到自己身上...
聽著他們的議論,想起今早“逮人”時一個個的興奮勁,何金銀想起了魯迅先生的一篇文章。不過這也給了他某種“靈感”,心底的那個念頭變得更具體了...
“禍事臨門!”
二爺背著手滿屋子亂竄,嘴裡還不停嚷嚷著,何金銀冷眼旁觀。
作為車行裡唯一一個最後見過納來順的人,他婉言謝絕了二爺今晚在後院大通鋪湊合一宿的提議,約下明早見麵的時間,何金銀拉著車拐出了南橫街,卻不是往南鑼的方向去。
入夜,北平城又開始飄雪。
同和車行低矮的後院牆頭,悄無聲息的翻進來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