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永定門折返,“102號”牌兒車跨過金水橋,來到“紫禁城”。
這裡現在就叫作“故宮博物院”,成立於民國十四年。圍城期間,故宮禁止參觀。直到22日以後,才恢複對外售票,票價兩角。
一路閒談,何金銀知道這位“戰地記者”名叫“JohnHersey”,自稱是《LIFE》和《TheNewYorker》雜誌的特約撰稿人、駐遠東戰地記者兼攝影師。
音譯名為“約翰·赫西”,他爽快的買了兩張票,牌兒車駛過售票處,入目一派蕭索。
年久失修的日晷、遍布彈痕的小九龍壁,將一個氣數已儘的王朝形象展現的淋漓儘致。
空蕩蕩的太和殿前廣場,圍城時北平守軍曾在這裡緊急增補八千餘城中青壯“兵員”。漢白玉欄杆上,還殘留著當時“歡送新兵入營”字樣標語。
瞧著“哢哢”一頓猛拍的約翰記者,何金銀覺著自己是不是有點緊張過頭...這一路上,對方的鏡頭多是對準各類古建築,少數時候也會拍些民生現狀。即便是在堡壘林立的永定門前,也沒有去拍攝拒馬、壕溝...
目光隨著約翰的鏡頭掃過那一排排殘存標語,何金銀心底暗笑。
名梗“近代史三大慘案”:一九一一年自閹進宮、一九四五年轉投汪偽、一九四九年加入...咳咳。
“金,你來。”
胡思亂想著,何金銀被拉到太和殿銅鑄龍龜跟前。快門一按,就留下了他在這個年代的首張照片。
“金,去後麵。”
忍下被“侵犯肖像權”的不快,牌兒車按博物館指定路線穿過故宮、直奔景山。
可彆小瞧景山,小小一座山包,卻是整個北平城區的“製高點”。
牌兒車沒出神武門,就被約翰叫停。
“哢、哢、哢。”
他就站在車座上,鏡頭對準景山,何金銀跟著鏡頭方向往景山上觀瞧,嘶...
雪痕尚未消退的“京華攬勝第一處”,山閣掩映。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半山腰處架起的數百門大口徑榴彈炮。四麵排開、黑洞洞的炮膛即使在神武門洞裡都能瞧的一清二楚!
“金,過去!”
聲音雖然平穩,但任誰都能聽出一股迫切感。
全程被“呼來喝去”的何金銀雙手一攤,麵帶為難:“記者先生,再過去...就得碰著兵。”
一盆冷水潑下,約翰思忖一陣,索性就讓何金銀在神武門外等他。自己則折返回去,登上了神武門城樓。
何金銀在神武門外看的清楚,雖然不知道此時的景山,是否在“聯合善後”計劃之中,可還是暗暗記下,決定回去就即刻“彙報”。
被景山架炮勾起幾分興趣的約翰,又先後去了東單和天壇的兩座臨時機場,百年老樹被隨意的砍伐傾倒,歲月的年輪抵不過一粒花生米大小的子彈重要。
回東交民巷的路上,何金銀儘量保持沉默,反倒是“收獲頗豐”的記者先生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
“金,你知道嗎?在這座城市的曆史中,有且隻有兩次...在‘景山’架炮。”
汗涔涔的何金銀翻了個白眼,白天剛聽完“洋奴才”一頓顯擺,這會又輪到聽“洋鬼子”繼續臭顯擺...
見他默不作聲,約翰索性“自說自話”:“據我所知道的,一次是鹿、鐘、鱗,將你們的皇帝,嚇出了北平。再一次,就是這個時刻,可惜前些天...禁止我們出行。”
何金銀點點頭,隻盼著能趕緊“卸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