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所不知,‘十條胡同’不是專指一條胡同。‘八大胡同’買賣爆滿,地方早就不夠用嘍。”
“乾脆又向周邊延伸出來一些專做皮肉生意的胡同,現在叫‘王蔡朱百柳,石廣火燕紗’,合稱十條!其實遠不止十條,前門外頭做這種買賣的,得有二三十條嘞!”
說起自己討生活的地方來,陳小練兒嘴裡如連珠炮一般。說到最後,哪家的老鴇愛敲磚、哪家的姑娘是自願,直說的口乾舌燥、嘴角起沫。
最後還不忘補上一句:“往後但凡您想要鬆快、鬆快,又不舍得拋費。街上隨便攔住一輛,隻用招呼一聲‘十條’,剩下的您甭管,一準兒給您拉到相熟的老鴇院兒裡。”
不長的一段路,陳小練兒渾身汗涔涔的。他心底明白,這位“拉牌兒車的”連這些個都不知道,一準兒不是行裡人!保不齊...就是傳說中的化妝便衣!
恢複供電後,北平城裡最先熱鬨起來的就數前門外。而前門外夜間最熱鬨的,正是“王蔡朱百柳,石廣火燕紗”這些個風月場所。
北平“初哥兒”何金銀,踏著時代巨變的尾巴,進入十條胡同,來到“春曉堂”門前。
陳小練兒哭喪著臉,雙手死死攥住車把兒:“爺,您就放我一條生路吧...”
何金銀掏出新置辦的瓜皮帽,拉低帽簷儘量遮擋住臉,語氣不容分說:“帶路!”
“春曉堂”隻是十條胡同裡不起眼的三等“小地方”,從外麵看就是一家高掛紅燈的宅院。一進門也沒有什麼鶯鶯燕燕、香風撲麵,有陳小練兒這個熟麵孔,迎客、把門的“大茶壺”們根本沒有上前“盤道兒”。
有和陳小練兒熟稔的,調笑兩句“又逢著貴人照應啦”,陳小練兒頂著一張笑起來比哭還難看的臉蛋,拱手應付著。
繞過前堂,後麵是一排排掛著招牌的小房間,木板雕刻,披彩描紅,甚至還鑲嵌著玻璃。“翠娘”、“月娥”、“瑞紅”、“秀娘”...唔,何金銀目不斜視,跟著陳小練兒腳步不停,直奔彆院。
“哐當!”
大門被一腳踹開,陳小練兒先被扔了進來,何金銀舉槍緊隨其後。
不同於想象中摟摟抱抱的場麵,白爺一身西裝,叼著煙鬥正撥弄著算盤、查驗賬冊,儼然把這煙花場所當作賬房一般。
見到何金銀的瞬間,噙著煙鬥的麵孔上閃過一絲訝然,隨即立馬恢複平靜。
“在這裡開槍,您也不好脫身。”
“哢吧。”
駁殼槍的保險被打開,某種程度上,這也算一種回應。
白爺麵皮微微顫了顫:“不信您問問那車夫。頭臉人物去一、二等場所,手下的副官、軍痞、黑皮狗最常來的就是這種三等小地方。貿然開槍,您知道哪間屋子裡的客人帶沒帶著槍?”
見何金銀麵色猶豫,白爺繞過圓桌,整理整理散亂的衣襟。
“噗通”一聲...
直挺挺的就跪了下去。
請客?斬首?還是...收下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