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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時候,遊隼又換了陸敬廷的戲服從服裝間出來的時候,來了個場務,拿著那頂段明緒送他,又被他跑丟了的帽子,說有人撿到了這頂帽子,問是不是他的。
帽子又回來了,但馬上要開工了,遊隼也戴不著,說了聲謝謝就轉手給助理了。
劇本有變,張老爺子搞了半天布景和構圖,最後蓋棺說不需要拍屁股以下,底下扣不扣扣子,遊隼裡麵穿不穿褲子,都隨他便。
遊大少爺差點兒腦溢血。
這一條是新加的,卻從十點多拍到了下半夜三點。
不光是不給遊隼過,張藏要求取景器裡,從窗戶裡看必須要有月亮,點一過,月亮在天上亂跑,月亮一跑,鏡頭都得跟著跑,什麼都得重來。
還必須得是圓月缺一點的月亮。
就這一條,總不能再擱到下個月拍。
張藏是老一派的電影人,不拍科幻不拍武俠也不拍玄幻,不拍大場麵,要求整個片子不用任何一點兒特效。
張藏六十多了,跟著整個劇組一塊兒熬夜。
他坐在鏡頭後麵,金恪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
陸敬廷急切、情難自禁地套上旗袍,旗袍領子攲斜地掛在他脖子上,他粗暴地扯了扯,卻扯不整齊。好像是摸到了柔軟的真絲麵料,什麼觸動到他了似的,他動作輕柔起來。
昏暗的屋子裡,借著月光,他從鏡子裡看見了自己:一個麵孔惶張、滿頭是汗、身上緊緊地繃著一件不合身旗袍的瞎子。
他捧起衣服,用完好的右眼貼近,仔細打量,又嗅了嗅。
他仰起頭,狗一樣粗喘著氣。
今夜是個好天氣,瑩白的月光把他的麵龐照得明亮,汗珠簌簌滾落。鼻梁側邊,有一粒小痣。
這是一幀靜態的場景。
張藏徐徐吹了口茶水,由衷歎道:“這一幀真美。”
金恪輕笑不語。
最後一條拍完,遊隼熱得渾身上下都濕透了。正三伏天,還在熱帶,又悶又潮又熱。汗還不讓擦,說要拍那種自然流汗的感覺,汗擦完了,這條不過下條怎麼辦?
遊隼解了攀扣,扔了旗袍,兜頭換了自己的體恤衫。
他沒什麼好忌諱的,直接在人群裡換的上衣,回頭卻看見小戚,拿著個手機不知道在撥弄什麼。
嚴格來說,遊隼隻有一個助理阿傑。他煩人多,蒼蠅圍著那啥似的圍著他轉。
但遊隼忙,阿傑也忙不過來,後麵再招助理,都是“助理的助理”,不直接和遊隼對接工作。
出於直覺,遊隼走過去:“手機給我。”
小戚愣了下,下意識把手機藏到身後:“遊,遊老師……”
遊隼漫不經心道:“手機。”
小戚囁囁嚅嚅地把手機遞過去,遊隼還沒接到,頭已經快低到地底去了:“對不起,遊老師,我,我……”
遊隼抬眉道:“密碼?”
遊隼輸入密碼,打開相冊,果不其然在小戚相冊裡看見兩張剛才拍戲的照片,他穿著旗袍,小戚還給加了粉紅泡泡濾鏡。
遊隼問:“誰讓你拍了?”
小戚一下子被嚇得個半死,話都說不明白了,隻會道歉道歉道歉。
遊隼太陽穴一陣疼,可能是天兒太熱了,今天一整天他都覺得很暴躁。之前還能忍忍,但人一累就是忍也不好忍。
他感覺脖子上的大動脈在跳。
遊隼很快地刪了這兩張照片,又刪了“最近刪除”的備份,把手機扔回給小戚:“彆沒事兒亂拍。”他抬眼,“劇組不讓,你傳出去,劇組是要告你的。”
他頓了頓:“還有,彆叫我老師。”
阿傑剛好來了,遊隼和他說了幾句,阿傑趕緊把嚇得臉色慘白的小戚給帶走了。
段明緒不知道去哪哄姐姐哄阿姨搞來了兩瓶冰汽水,扔給遊隼一瓶,還回頭看剛走開的阿傑和小戚:“那小矮個兒是你新助理?哪兒得罪你了?”
遊隼狐疑地看他:“剛才你沒亂拍我照片吧?”
段明緒嬉皮笑臉:“已經發朋友圈了。”在遊大少爺發火前,段明緒連忙拎著汽水舉手道,“沒沒沒,真沒,放心,我是那種人嗎?”
他笑嘻嘻地把胳膊肘搭在遊大少爺肩膀上:“我光看兩眼,就已經好了。”
“……”
遊隼朝段明緒腿彎踹過去:“滾。”
段狗一下子跳開了,遠遠地在那兒兜圈子,沒等遊大少爺想好要不要上去揍人,金恪剛好從那頭過來,停在桌邊整理了整理劇本。
他微側過頭,笑道:“這麼晚了還不休息麼?”
遊隼要抬起來的腳又放下了:“哦,馬上,馬上就回去了。”
金恪從前胸口袋抽出一張方帕:“擦擦汗麼?乾淨的。”
遊隼連新換上的體恤衫前後都濕透了,幸虧顏色深看不出來。他哦了聲,把汽水放桌子上,有點兒猶豫地接過來,聞了聞:“那我……用來擦汗了。”
帕子乾乾淨淨的,有一點金恪身上淡淡的香味,沒有信息素的味道。
好像自從那次試戲後,遊隼還沒有再聞過金恪的信息素。金恪也似乎一直和他保持著距離。
金恪整理好劇本,才抬頭看見那瓶還沒來得及開瓶蓋的汽水一樣。他拿過來:“這是誰的?”
遊隼抬頭:“哦,我的。”
金恪眉眼俱彎起來,學著他的腔調:“哦,那我可以喝麼?”
作者有話要說:隼子痛失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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