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苦女(1 / 2)

十指神針漫遊記 讓之 9975 字 3個月前

這條蟒被撕開成兩半後,又絞合在一起,爬在土坪上滑動和劇烈跳躍翻滾,將土坪耕犁一過。

泥土呈滾筒狀飛旋,小樹被連根翻起拋向半空。

爐膛溫度還很高(死蟒哪管什麼高溫!)的小土爐被攔腰截斷,半截飛得不知去向。

最後掃著棵水桶粗的樹乾,便像繞線圈似的纏上去,將此傘形之樹的傘蓋收折起來。而它這時的餘喘已釋放殆儘,這大樹才逃過一劫未像甘蔗一樣被軋乾汁液。

“線圈”忽膨脹鬆開,在炸雷聲中又摔成了從中剖開的兩條。其各自將尾巴打個圈兒,像挽的句號。

啞女夢中聽蟒蛇撕裂之聲,隻當是哪裡又在慶賀衛星升空放的鞭炮,不但睡著,還睡得很沉。

天亮啞女醒來,被血腥氣刺激得想嘔,頓時想起冷駿的傷,趕緊起身過隔壁出去,一眼就看見土坪上剖成兩半的死蟒。

“哎呀!”

又把頭鑽回去。她這姿勢像隻鴕鳥,因為身體還留在外邊。

無奈之下她又轉過身來,兩步衝向篼篼壇。

老翁發現孫女扶著獸蛋兒回來嚇得半死躥回窩棚之後,便一直將頭蒙著,聽外麵如天塌下來般的激烈聲響,抱定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態一切聽之由之,淩晨才淺淺入睡。

被啞女的叫聲驚醒,探頭看見土坪上死蟒長長奇醜的白肚皮和像被最蹩腳的使牛匠翻犁過並施以腸肝肚腑之肥料的壩子,又吃了一道驚嚇,慶幸著自己死裡逃生。

他為了看清孫女情況,又怕與冷駿打照麵,隻能躡手躡腳跑到對麵樹叢中去窺望。

連闖兩道鬼門關的冷駿精疲力竭睡得死死的。啞女的驚叫聲也沒有吵醒他,將他的沉睡撬鬆動一點罷了。

啞女進來的氣味兒,這可是在二童發願之後,刺激他醒了過來。

這就叫“女味兒”吧,濃濃的悲劇氛氳,倔傲、勁爆、完美和傷懷令她這份味兒好生獨特。

他醒來首先想到的是她昨晚女扮男裝以為我不知道,還“哇哇”地裝成啞巴,這小妞!

哈,看你今天又演什麼戲!獸蛋兒耐受力極強,傷痛什麼的已成明日黃花,心兒已開始飛翔,如在花間飲清酒,如在雷陣步高蹺。

啞女進來,手執著敷傷的藥,在他頭邊的稻草上半跪半蹲,將他裝睡的頭顱輕輕扳起來。

見他額頭和半邊臉上被蟒蛇咬出的很深的牙印,下意識地“哇,哇”叫了起來,而且全身都抖起來了,身體縮成一團。

“啊,啊……”她的嘴唇和喉不停地張合吞咽,她極想用舌頭發出聲來,想說話而不能說的痛苦甚至超過了慘狀帶給她的驚嚇。

獸蛋兒怕她不好意思敷藥故意裝睡著,連忙睜開眼睛:“嗨,小妹!是我把你嚇著了呀?我好,沒有什麼,我根本就不疼!”

他脫口而出的“小妹”一瞬間帶給她驚訝隨之而來便有股暖流充溢全身,真令她爽徹骨髓,把一切痛苦都抵銷了。

紅暈浮現在她臉上。

獸蛋兒看在眼裡,輕鬆愉快地乾脆徹底撕下她所有的“護身符”:“小妹,你不是啞巴,你會說話。你剛才叫哎呀的聲音,口齒非常清楚。”

她拋開他再次叫自己小妹於不顧,“哈,你不是啞巴,你會說話,”她笑著,快速學他原本低緩慢柔的聲音。

在給他敷藥時老翁出現了,隔著一段距離突然下跪,膝行過來。

他本打算逃跑一段時間,再作區處。

躲在一邊觀察得出的印象是此人有肚量不至於報複置我於死地,並且有孫女這株和氣草,他也必定要看在孫女的份上。

我就舍了這條老命吧!

冷駿見了,待他來到麵前,用鼻孔哼了哼:“老頭!你休要再耍花招,我命大得很!”

老頭如聞佛語,如解枷鎖,何其舒坦自在:“壯士寬宏大量,壯士寬宏大量!”

“你起來!說你為何殺我?”

“我就怕多張嘴,要餓肚皮。”

“放屁!我一路走來,到處吃飯不要錢,敞開肚皮吃!”

“明年二三月,你一路上再看!”

冷駿聽他口氣,覺這老頭兒不可小覷。

用啞女才聽得見的聲音:“把他扶起來。”

孫女哪裡扶得起他。直到冷駿說句“起來吧。”方才連磕數頭:“謝壯士不殺之恩!謝壯士不殺之恩!”

他便去收拾土坪的殘局,拿鋤頭先把棚子前這片地方鏟平順了。然後拿把尖刀開始剝蟒皮。

啞女先給他頭上臉上敷了藥,然後撩開部分被蓋。

昨晚冷駿被老翁掩埋,弄一身的傷痕和汙垢,已被她清理治療過一次。

她將他上身撩出看了看後,鼓起勇氣置他已叫過自己“小妹”於不顧,又繼續將被子往下撩開。

獸蛋兒大驚想這不是我所能控製的,鋼蹦兒跳起來不要嚇著了吧!連豆蔻少女吃這一嚇的表情都已經看見了。

他的理智孔明還是揮刀斬了肮臟快意之馬謖,斬了拿女孩臉紅筋脹的瞬間來取樂和開心。

“欸!”他按著被蓋並坐了起來。

他突然發聲和坐起的動作令她向後縮了一下。

但她很快抬起眼睛,他端詳著這雙眼睛,如浸在銀盂中的墨玉似的眸子,包含複雜的包羅萬象的眼神,盯著他一動不動,直至將他擊潰。

她把他推倒躺著,她看見拱起像藏著個東西,這反而還加快了她的連貫動作,因為她覺得好奇是什麼鑽進去了,一下便扯開他的被蓋。

冷駿絕無還手之力,心裡有種解脫之感,整個人一下子升天了,沒有了。

心潮可是溫暖激蕩都向那湧去,膨脹了還要膨脹。

少女,雖羞暈自她頸項迅速升起染紅了她整個臉直至額頭和耳根,仗著自己是“男孩”,她強撐著,在該敷藥的地方都敷上了藥。

最後,她實在是沒法兒了,當為他蓋好被子時,她的一隻小手不由去握了握。

她出去了。他納頭又睡。

“黑崽!黑崽!”

他聽見老頭在喊。忽然間害怕出什麼事,穿衣出來。

老頭已燉好了一大罐蟒肉湯,香氣彌漫。

正朝著大山方向喊。

那邊叢林內有座山溝,溝裡有用竹槽引來的水,很細的一股, “嗒,嗒,”水聲點點滴滴。

“黑崽在洗澡。”

“不管她呀!”

他早已是腸癢涎流,在土坪類似彝族鍋莊的瓦罐邊坐下。

接過老翁恭敬遞過的土碗,上麵浮厚厚一層油,不冒氣。

他知道厲害,隻能稍置。問:“我的窩窩頭?”

老頭趕快把昨晚已沒收的一大包包穀麵窩窩頭翻了出來。

老翁湯中不知加了什麼,味道特彆鮮香,他呷一口後看老翁一眼。

老翁自己也舀了一碗大吃起來,布滿灰白短胡渣的下巴像扇小磨盤轉動,將未剔儘的蛇骨嚼得卡嚓嚓響。

這才互報了姓名,老翁姓甄。

問莊稼都收了,還在這裡守山?

“我單乾!本是個四海為家的人,聽說土改了,便回鄉分地。沒過幾年就叫入社,不入?捆起都要你入!

“我散淡慣了,沒得路走。一把鋤頭,一口鐵鍋,鐵鍋收了現在是瓦罐,兩床破棉絮,我在山上住了三年了!”

“不來管你?”

“我隻有年年收了包穀,都按收購價賣給他們幾百斤乾包穀籽!我一年還交幾十塊錢!

“我還有個辦法,他們來了我就啌啌啌咳嗽。我藥罐罐隨時預備起的,放在火上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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