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治地處北地最南側,氣溫和洛陽相差不大,但卻空氣乾燥。 一大早,琪兒就攔住了準備出門的謝明歡,拿著好幾個保濕的香膏,義正言辭,大有如果謝明歡不抹完,就不讓她出門的氣勢。最後謝明歡妥協,任由琪兒折騰了半響,主仆二人才出了門。 “小姐,雖然你是要做大事,但也不能太隨意,夫人說了,這女人的臉,每一道保養都不能少。” 謝明歡被念的頭大,她板起臉故作生氣。 “琪兒,再說小姐我就生氣了。” 她拍了拍琪兒的頭,又叮囑她說。 “接下來不要喊我小姐了,要叫公子知道嗎?你也不是大丫鬟琪兒,是書童小琪!” 琪兒連連點頭,又問:“那公子,咱們要去哪?郡守府嗎?” 謝明歡:“直接去停屍房,要驗屍卷宗。” 長治郡守府和廷尉府相隔不遠,而停屍房、左監、右監等官舍就在郡守府、廷尉府後麵。主仆兩人一路過去的時候,碰上不少三兩結伴去上衙的官差。 謝明歡想起昨日郡守李岩提到給自己和崔郢的四個官差,便讓琪兒先去府衙帶人過來。琪兒一臉糾結,不放心又讓小姐單獨行動,但除了她又真沒有第三個人能去辦小姐吩咐的事,最後還是不得不乖乖去領人。 停屍房。 還沒有靠近,就能夠聞到刺鼻的氣味,雖然才是早春,但房子四周不少蒼蠅嗡嗡地飛來飛去。謝明歡見到這般情形,眉頭高高皺了起來。 她敲了很久的門,才有一個帶著鬥笠的老頭,黑著臉從裡麵將門拉開。 “敲敲敲!一大早催命呢?”他盯著謝明歡,從頭到腳都透露著不耐煩,“你誰啊?” 謝明歡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平靜:“我是郡守大人新任命的掾史,專門負責蛇紋案,今日來是要看蛇紋案所有受害者的驗屍卷宗。” 老頭一聽,臉上的褶子都皺到了一起,看謝明歡的眼神,毫不客氣地透露著懷疑。 “什麼驗屍卷宗?這裡連個仵作都沒有,沒有卷宗,倒是那三具身體還沒有腐爛的徹底。” 謝明歡:“……” 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雖然她早就料到北地的情形不好,但堂堂郡守府衙治下,竟然連個仵作都沒有?! 不過很快謝明歡就平複了心情,淡定地道:“既然這樣,那就麻煩你帶我去看看那三具屍體吧。” 這回輪到老頭詫異了。 他哼了一聲,轉身往屋子裡走,也沒有招呼謝明歡。有一種諒你小子也不敢真的跟進來的意味,但偏偏,謝明歡毫不猶豫地抬腳走了進來。 兩人一前一後,沉默不語,穿過停屍房內一個又一個內室,最終到達最後的大通間,大通間內的溫度要比外麵幾個房間低上很多,謝明歡四處看了看,是在角落裡擺放了很多冰盆。 老頭站在前麵,指了指左邊並排放著的三個架子。 “就在那了,你自己看吧。” 謝明歡點點頭,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屍體腐爛的味道,越靠近越刺鼻。謝明歡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胃裡還是不受控製地翻滾起來,呼氣也急促了幾分。但她不是輕易就認輸的人,越是如此,她的腳步反而更快了幾分。 唰地一聲,將第一具屍體上麵蓋著的草席掀開,入目的滿目蒼夷——依稀還能看出女人身型微胖,臉上兩側的皮膚被凶手剔除,裡麵的血肉因為長時間停放已經腐爛猙獰,身上的衣服應該被換過,是前秦樣式的壽衣,前秦的服飾更簡單,花紋圖飾少一些,領口是高起的,她的手上有掙紮留下的傷口,看起來像是被人用指甲劃過,傷口也浮腫的厲害。 檢查完,謝明歡深呼吸了一瞬,又走向第二具屍體。 掀開草席後,大致情形和第一具差不了太多,隻不過這個女人身型瘦弱,手上也沒有掙紮的傷口,身上的壽衣和前一個人的款式麵料都一致,甚至謝明歡在袖口看到了同樣的細微標誌,應該出自同一家壽衣鋪。 第三具屍體,腐爛程度最嚴重,應該是第一個受害者。她的身上不僅臉上被剝掉了皮膚,脖頸間也有,同時她也是沒有穿壽衣,一直著遇害時的衣服的那一個。 謝明歡皺眉沉思,細細打量之間,突然目光一頓。 她低頭又湊近了幾分,盯著女人脖頸間的傷處看了半響,馬上又轉身回到第一具、第二具屍體上,動手解開了她們的衣領去看,果然!三個人的脖頸間都有兩個細小的針孔。 針孔周圍泛著黑色,是中毒的表現。 但是三個人傷口上的血液並沒有發黑的情形,這說明毒量應該不重,隻是用來控製她們的? “小、公子——” “你、你、你怎麼能進這種地方?!” 琪兒的尖叫聲傳來,打斷了謝明歡的思路。 一抹淡藍色的身影像箭一樣衝了過來,緊緊擋在了謝明歡和屍體中間。 “公子!你身份尊貴,怎麼能親自來檢查這些東西?” “不是隻來要卷宗嗎?” “是不是這裡的人為難你?奴婢、不,小的這就去和他理論。” 謝明歡好笑地看著琪兒,安撫道:“好了小琪,不要大驚小怪,我已經差不多查驗完了。” 跟著琪兒過來的四個衙役,並沒有進來,都在外麵探頭探腦,但是聽了半天也聽到琪兒的尖叫聲,沒有聽到他們的新上司到底在說什麼。 謝明歡看了看琪兒身後,問:“人呢?” 琪兒一聽,嫌棄地噘著嘴:“都在外麵呢!公子,你都不知道,他們的膽子還沒有我大,死活不進來。” 謝明歡用草席重新將三個人蓋上,帶著琪兒往外走。 出來後,就看到四個五大三粗的衙役,臉色極其不自然地看過來,甚至還有個最胖的沒忍住,轉身就衝了出去,跑到不遠處的樹根下哇哇地嘔吐。 謝明歡挑眉,問琪兒:“怎麼四個都帶過來了?” 琪兒聳聳肩:“本來是兩個的,但路上又遇到兩個,他們說還有個什麼崔掾史,把他們打發回來了,說是不用他們。” 謝明歡了然地點點頭,從昨天崔郢的態度就能看出來,是他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