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這個男孩先前在采訪中所說的那樣。
在他坐進那輛賽車之前,他的內心就已經十分清楚各種意外發生的可能性了。
他甚至能不假思索地說出代表那個可能性的數字。
可是那就能讓他感覺到恐懼了嗎?
那其實,並不能夠。
他不會為那些感覺到恐懼,過去不曾,現在也沒有。
也許在很久以後的未來,他會為此而感到恐懼,但那應該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了。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單鳴明解開了安全帶。
她其實並非對賽車一無所知。
見旁邊的關雲沉已經沉默著思考了好一會兒,她說道:“我曾經聽人說過,如果車手已經會在比賽的時候感覺到恐懼了,那他就該退休了,不論那年他幾歲。”
“我不會。”
在經過了認真的思考後,男孩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他說:“我不會感覺到恐懼,也不曾感覺到恐懼。”
單鳴明此時的表情似乎是在告訴他——那答案已經很明確了。
“所以你不是不得不放棄。你隻是自己想要放棄。”
關雲沉深吸一口氣,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
那可能是反駁的話。可話到嘴邊,他卻發現自己反駁不了那句“你隻是自己想要放棄。”
單鳴明繼續說道:“既然你能放棄它,就說明你也不是真的喜歡。所以我會說這件事並不可惜。”
“可是我的父母,我的家人,他們都很反對。”
“你隻是在告訴我彆人反對,但那不是你的意誌。”
“我也隻是不想做一個自私的人。”
當兩人的對話進入到這裡的時候,關雲沉就似乎就已經要和單鳴明吵起來了。
可單鳴明並沒有很快就接著說出下一句話。
她等了一會兒,等待這個男孩平複心情,也等待他在心裡稍稍思考一下自己剛剛說的那些話。
“在這件事上,我沒有立場。所以,如果你不想聽的話,我覺得我就不該過多的說出聽起來好像是在責怪你的話。”
關雲沉閉了一會兒眼睛。
當他再次把眼睛睜開時,他問:“你還有什麼話?”
“你確定你真的想聽?”
“是的,我確定。”
這樣一來,單鳴明就也又想了一會兒,在斟酌了自己的用詞後,說道:
“我感受到的,是你很著急地在試圖說服我。那些話,可能在過去由你的家人和你重複了很多遍,它們被用來說服你。然後你也用那些話來說服了你自己。現在,你又希望來說服我。”
單鳴明又道:“但你不覺得奇怪嗎?如果你真的那麼認同一件事,為什麼你還要迫不及待地想要說服我?畢竟,我怎麼想,其實不重要。”
這樣的一句話,其實已經指向了它的答案了。
——你不認同。
你不認同那些被用來說服你的話。
你也不認同他們希望你做到的“放棄”。
“我不想和你就對於‘自私’這個詞的定義進行過多的探討。但有一件事我還是很相信的——如果你真的喜歡一件事,你不會放棄它的。”
關雲沉還想要繼續送那個女孩回家的。
可單鳴明打的車卻是已經開到了。
“我就不打斷你的思考了。”
她說:“祝你有個愉快的夜晚。”
在離開前,單鳴明還輕輕抱了這個男孩一下,並拍了拍對方的肩。
那是她習慣的禮節,也是關雲沉所能理解的動作。
在他出國比賽的時候,那些國外的車手也是這樣對待他的。
可這一次,單鳴明的這個動作卻是讓她的身影在關雲沉的心裡劃了過去。
他看著單鳴明離開時的背影,也看著她所乘坐的那輛出租車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一刻,關雲沉的心裡有了一種強烈的,追逐的意願。
但他卻不知此時自己真正想要追逐的,到底是什麼。
是對她說出了這幾句話的單鳴明?
還是賽車跑道上的那些開在了他前麵的車輛?
那些衝動被混在了一起。
它們變得複雜極了。
可關雲沉卻覺得,自己的大腦變得清晰起來。
她說,她不想就對“自私”這個詞的定義,和他進行過多的探討。
所以她想說的是什麼?
為了自己的願望,不顧父母的擔心與害怕,其實不是自私嗎?
或者,為了自己的意願,去強行改變他人的人生,那樣的行為才是自私?
這輛汽車被再次發動了起來。
可關雲沉卻沒有掉頭轉向家的方向,而是沿著這條路繼續往前開,去到他曾經去到過好幾次的地方。
——臨海城的F1賽車場。
那可真是讓許多人感到興奮,又異常刺激的賽道。
設計師故意將這個賽道模擬出了漢字的造型,那也就讓這一賽道有了許許多多個超車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