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那句話的單鳴明停了一會兒,也是讓母女間已經相當緊繃的氣氛能夠稍稍緩一緩。
可這樣的一緩,就讓更多的情緒湧上心頭。
“我從沒要求過你什麼。也沒說過我希望你在我跟我爸產生矛盾的時候站在我這一邊。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站在他那一邊?我的幸福,隻在某些時候不跟他相斥。”
當單鳴明說出這句話來,她就已經算是把她和父親之間的,不可調和的矛盾在母親的麵前完全攤開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把話說得更直白些。
單鳴明:“我說這句話的意思是,在大部分的時候,他高興了,我就會不高興。我相信他跟我的關係也是一樣。隻要我真的高興了,他多半也就會不高興。所以你幫了他,就是傷害了我。我這麼說,夠你明白了嗎?”
這是單明明所不會有的表達方式。
此刻的單鳴明也讓麵前的媽媽感受到了很強的衝擊。
這位母親紅了眼睛,卻也還是倔強著,且表現出了她的強勢。
她問自己的女兒:“難道就因為你爸打了你一下,你就要跟他做仇人了?他養了你那麼多年,都白養了?你爸前兩天還問我,說女兒是不是要和他脫離父女關係。”
單鳴明:“和他的父女關係,我不會脫離。將來他老了,我也會儘贍養他的責任和義務。但他如果以為跟風買了飲料公司做加酒飲料就能拿到蔚銳資本的風投,他做夢。
“媽,你可以告訴他——隻要我單鳴明還在一天,他就一天彆想拿到蔚銳資本的風投。而且我不光會讓蔚銳資本不給他投錢,我還能讓所有我認識的同行都不給他投錢。”
單鳴明的這番話,實在是已經超出了媽媽的接受範圍。
到了這會兒,母親不再要求女兒小聲一點,她隻是自己壓低了聲音,說道:“單明明,他是你爸!他的公司也是我們家裡的公司!”
單鳴明卻是反問她道:“那你不如試試跟他說家裡的公司裡也要有我的一份,你看他會答應你嗎?”
說著,單鳴明叫來了餐廳的服務生,問人要賬單。
但媽媽卻是生氣地搶走了賬單,並給這頓飯買了單。
單鳴明倒是對此並不在意,也沒有和媽媽在這種細節上鬥氣。她隻是順口讓服務生拿來打包盒,把還沒來得及吃完的那些點心都打了包。
在和媽媽一起起身離開的時候,單鳴明說道:“他的公司,是他的。但我的職業道德和業界風評,是得跟著我一輩子的,最寶貴的資產。
“我不知道過去他是怎麼成功的。但給現在的他投錢,這筆生意絕對穩虧不賺,投多少,賠多少——我說的這些,是我在我的專業領域對他做出的客觀判斷。”
單鳴明停頓了一會兒,而後又道:“勸同行們都彆給他投錢,也不是出於對他的打擊報複,而是出於我的個人品德。”
單鳴明已經不是一個無助的小女孩了,她也不會因為媽媽不願站在她這一邊,就大哭大鬨,情緒崩潰。
在這一刻,她隻是感到失望,以及說不出的疲憊。
但她還能保持著風度,在拎上打包盒後對媽媽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單鳴明開著車,把紅了眼睛、也掉了眼淚的媽媽送了回去。
她沒有安慰媽媽。因為這真的沒什麼可安慰的。
這一切的矛盾都隻是因為,她沒法像過去的單明明一樣滿足媽媽的期待。並且她也不想因為對於母親的愛,就向傲慢的父親低頭。
用這種方式維係起來的“家庭和睦”,本來就是畸形的。
當車開到那棟公寓樓的樓下時,單鳴明走下車來,也在替媽媽拉開了車門後,倚著車目送媽媽進到這棟豪華公寓的底樓大廳。
在那一刻,她突然感覺到,公寓的樓上,有什麼人在看著她。
於是她抬起頭來,看向視線傳來的方向。
而後她就看到……在她家所在的那個樓層,有一個人正站在陽台上往她這裡望過來。
那人就是她在這個世界的,父親。
儘管,他們之間還隔著相當遠的距離,但單鳴明就是感覺到了——他們都看到對方了,也都在看著彼此。
這種感覺讓單鳴明覺得……相當有意思。
她靠在車上看了對方一會兒,仿佛是在打量自己的對手那樣望著對方,並在父親轉身進到屋子裡的時候,也轉身回到了車裡。
單總似乎和自己的夫人有個默契,也以為……他老婆會在今天把已經搬出去了幾個月的女兒帶回家,晚上他們一家四口再坐在一起,吃頓便飯。
隨著電梯在這一層的“叮咚”聲響起,這個家的大門就被明明媽媽打開了。
在屋子裡往門外望著的,是個臉上寫滿了期待的父親。
他問他孩子的媽媽:“女兒呢?”
而後,房門便被一臉沉默的明明媽媽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