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儼/文
和這一刻的沉默相比,先前單鳴明和關雲沉所進行的,那關於“她世界”的暢想和探討,就仿佛童話一般可愛了。
因為不真正身處於那個世界的人在進行想象的時候,隻能觸及最淺顯的表象。他們也輕易想不到更為深刻的規則、以及思考的方式。
那可能是因為,支撐著那一切的底層邏輯,同這裡是相反的。
單鳴明來到這裡已經有不短的一段時間了。
在最開始的時候,她隻是走馬觀花,時刻想著該如何才能“回家”。
當她和與自己交換了身體的單明明完成了“Me”和“I”之間的第一次通話,她對單明明所產生的好感讓她想要把自己給對方添的麻煩都給解決了。
後來,想要和她在這個世界的父親在最短的時間裡分個勝負的欲.望便支撐著她繼續留在了這裡。
可……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地,且清晰地意識到,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焦慮,緊張,甚至是恐懼——這些統統都在一瞬間的時間裡,從四麵八方壓迫而來。
電話那頭再次傳來了前台服務人員的聲音。
“女士,女士?請問還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嗎?”
“沒有了,謝謝……”
“好的,祝您生活愉快。”
電話那頭傳來的女孩的聲音是溫柔而甜美的。可單明明卻是在掛了電話之後,失魂落魄一般睜大著眼睛,也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又是幾分鐘後,她便突然拿起手機,並以“複通同意人”在網上進行搜索。
可是搜索引擎所給出的回答,卻仿佛是在狠狠地嘲弄她一般。
那是“輸卵管複通”的相關回答。
當單鳴明看到一條名為“不經過老公同意自己去做複通手術犯法嗎?”的網上提問時,她便憤怒地握著拳頭猛砸了一下床。
可酒店的床卻是柔軟的,讓她一擊重拳砸在上麵,便在頃刻間被卸掉了所有的力量。
她本以為這些就足夠她憤怒到吼出聲了。
可接下去她所看到的那些,卻是又仿佛無形的手掌,緩緩握住了她的喉嚨,讓她根本發不出聲來。
[求助:我在安全期的時候和男朋友沒戴t做了ai,現在懷孕了,男朋友一定要說孩子不是他的,還說要和我分手。請問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結婚之前就已經打過一胎了,可老公還是不當回事。上個月他非說安全期才過兩天沒事的,現在又懷了。但是我們兩個都不打算現在就要孩子。太愁了。]
[那些意外懷孕的女的,她們的男人肯定是硬度不夠。不然的話,隻要在最後關頭撤出來就會沒事的。哪裡還有可能搞出人命啊?]
[啊啊啊啊煩死了,男朋友明明就是普通尺碼的,非要買大一號的tt,剛剛它在中途滑脫了。現在我怎麼辦啊!急!!]
罪犯。
罪犯。
單鳴明覺得她才不過搜索了幾分鐘時間而已,就看到了成群的罪犯。在她的認知裡,這些人全都應該失去3至7年的人生自由。
但這個世界的法律卻不支持把那些罪犯都送進監獄。
甚至於,那些被違背了意願,也失去了對於自己身體掌控權的女人們,可能依舊還會在他們的身邊,不離,不棄。
於是相同的罪還會被重複一遍,一遍,又一遍。
想到這裡,單鳴明便感受到了一種……窒息感。
而當她想到前一天的晚上,她和她所喜歡的男孩之間所發生的那些事,她便更是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開始回憶那些細節,卻不是因為她想要重溫美好,而是為了確定她到底會不會讓單明明的身體“有事”……
房門便是在這一刻被關雲沉刷卡打開的。
這個在冬天的早上特意跑出酒店買了一盒“關鍵物品”的男孩顯然是帶著很棒的心情回來的。
可當他進到房間的時候,卻發現……他才不過離開了那麼一會兒,女朋友看起來,就好像……情緒很不對勁了。
“鳴明?發生什麼了嗎?”
關雲沉脫下外套,並走向單鳴明。
“我問你……你還記不記得昨天我們在浴室的時候……”
單鳴明向關雲沉提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問題。
它有關昨天晚上兩人發生親密關係時的許許多多個細節。
可單鳴明提問的方式,卻像是在給一樁案件進行記錄一般,幾乎每個問題都會讓關雲沉感覺到很堵。
這個男孩原本還是很肯定的,但單鳴明問他的問題一多,再問得詳細一些,他就也有些……不那麼肯定了。
而他一猶豫,單鳴明的情緒就更是不穩定了。她仿佛……已在破碎的邊緣。
“鳴明,你到底怎麼了?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看到女朋友的突然變臉,關雲沉也是感覺到既莫名,又還覺得自己和對方怎麼說都說不明白。
他覺得此時的單鳴明根本就已經……變得不像她了。他甚至覺得他的女朋友就在他離開的短短十分鐘內,突然就變得……有些不可理喻了。
但這……這也太讓他想不明白了。
他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更不知道這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