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家(1 / 2)

遲原家宅。

古老的磚瓦綿延而下,層層鋪疊至山腳。繁茂的古樹佇立在偌大的庭院中央,遮去了陽光,大片陰影被投射在青瓦路上。牆角被青苔強勢地占領,毫無章法,洋洋灑灑。

庭院的池子裡種著一株花菖蒲,淡紫色從花心蔓延開來,與剩下的月白色交錯,最後都落在水滴狀的葉子上。這是宅子裡最鮮活的一抹亮色,卻在水汽氤氳的潭子裡變得飄渺朦朧。

仆從帶著理奈穿過木製的長廊,繞過後院,來到了一個幽暗的茶室。

“理奈小姐來了。”

理奈小步走進為她而開的門,微微垂下頭,撫下裙擺,跪坐在榻榻米上。

屋內除她之外坐著三人,一人坐在上方主位,其餘兩人分坐兩側,理奈坐在主位的正對方。她挺直背脊,雙手規矩地放在膝蓋上,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一杯清茶。

一陣洪鐘般的笑聲響起,打破了茶室裡的寂靜。

“不愧是我們遲原家的小姐。”

理奈聞聲抬頭看去,隻見他腰背挺直,須發皆白,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濃眉下閃爍著慈祥的笑意,隻是其中的血絲透出真切的憔悴之意。不用想,坐在上位,又能第一個開口的,不是遲原俊雄還能是誰。

聽見遲原俊雄的表態,分坐兩側的兩人都紛紛讚同道:“理奈小姐真是遲原家這一代的希望啊。”

話語熱切,仿佛他們已經相識多年。

遲原俊雄抬手指了指他們,示意道:“理奈,這是你大伯遲原誌乃和二伯遲原千明。”

理奈粲然一笑,一一向兩人點頭問好,溫軟地說:“以後還請大伯二伯多多關照。”

遲原誌乃和遲原千明連忙擺了擺手,說:“不必客氣。”

“好了,你們都先出去,讓我這個老頭子和理奈單獨待一會。”遲原俊雄摸了摸頷下飄拂的長髯,打趣般地吩咐道。

理奈清楚地知道,剛才隻是表麵的禮節儀式,現在才是真正的考驗。

遲原誌乃和遲原千明順從地起身離開,房間裡隻剩正對坐著的遲原俊雄和遲原理奈,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

“聽說理奈之前一直在冰帝讀書?”

看似閒談一般的話語,實則隱而不語的是跡部景吾的冰帝,這是對遲原理奈和跡部景吾關係的試探。雖然是問句,理奈可以隻回答是與不是,但是她心知肚明,遲原俊雄希望她說點彆的。

理奈斂下眼,實話實說:“是,和跡部君同班。”

遲原俊雄會問起和跡部景吾的關係是在理奈的預想之中,她也早已做好對策,準備借此試探遲原俊雄是否知道跡部景吾和花崎理奈曾經是戀人關係。所以,她隻在回答中透露出同班同學這個無關痛癢的信息。

遲原俊雄端起茶杯,淺淺地呷了一口,才心滿意足地歎息:“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

理奈心口暗暗地一鬆,看來遲原家的手還沒能伸到冰帝內部或者跡部景吾身邊,否則不會不知道他們不僅是普通同學。

在這一刻,理奈突然無比地慶幸當初選擇將這段戀情藏在地下。

其實被遲原家知道了又何妨,這其實能增加遲原理奈的價值。與未婚夫有深厚的感情基礎,才能確保婚約的穩定性,給遲原家在這次婚約中帶來更大的利益。於遲原理奈而言,這段戀情能為她確立婚約中不可替代的地位,成為遲原家不願舍棄的砝碼,利遠遠大於弊。

但是,這一切都建立在遲原理奈選擇繼續這場婚約的前提下。

而遲原理奈,她並不想。

從選擇回到遲原家的那一刻,她就下定決心要解除婚約。

理智上,雖然婚約能鞏固遲原理奈在遲原家的地位,但是選擇了它就是選擇了一條早已知道結局的路。為人魚肉,被他人決定的命運,無論表麵再光鮮亮麗,她也不要。

情感上,遲原理奈不願意再和跡部景吾有過多的牽扯。她理解跡部景吾的做法,換做是遲原理奈,她也會這樣做,但是事情不是如此簡單的收支相抵,一筆勾銷。感情最可怕的就是覆水難收,一錯再錯。遲原理奈掌控不了的,隻能舍棄。

理奈選擇了一條更為艱險的道路,荊棘遍布,卻存有一絲生機。

於是,她需要獲得遲原俊雄的認可,成為真正的遲原理奈。

話頭一轉,遲原俊雄帶著點審視味道地問:“學過茶道和花道嗎?”

“隻知皮毛。”遲原理奈不敢稱大,仍然保持著謹慎的態度。

但是這也是實話,花崎家是電器行業的新興力量,家族崇尚創新與改變,對傳統的禮儀教導並不重視。隻有像遲原家這樣自恃清高貴族的家族,才會如此注重對茶道和花道的教習。

“以後就跟著其他小輩一同學習吧。作為遲原家的人,不會茶道和花道實在是有損顏麵。”

遲原家從來都是把德高望重的大家請到家中統一/教導子女,理奈也不會是例外。

“是,爺爺。”

倏然,遲原俊雄收起了笑容,灼熱的目光注視著她,意味深長道:“理奈,不要忘記,你是遲原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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