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謝姝寧卻已經牽著宋延昭的手開口道:“舅舅,娘親中了什麼毒?是誰給娘親下的毒?若叫阿蠻尋出來了,阿蠻定要那人千刀萬剮,不得好死!”
她說得極慢,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童音軟糯,聽上去卻帶著森然寒意。
謝元茂低頭去看她,卻發現自家女兒的一雙眼裡全無暖意,瞧著他的模樣,竟不像是在看父親。
他不由後退一步。
可再定睛去看,謝姝寧卻已然轉過頭去,又同桂媽媽道:“rǔ娘,百合姐姐去了何處?”
眾人皆怔,不知她為何突然提起百合來。
桂媽媽便道:“小姐尋她做什麼?”
“從這去長房伯祖母那,便是我跟哥哥走,也用不了百合姐姐花費的時間。”謝姝寧細細說著,越覺齒冷,“百合姐姐去請杭太醫,為何過了這般久才回來?這會工夫,便是走個來回想必也夠了。”
她口齒清晰,桂媽媽聽明白了便解釋:“天太黑,百合去時又急,路上跌了一跤,將腳給扭傷了,因而這才延誤了。”
話音落,正輕啜著茶水的江嬤嬤跟牽著謝姝寧的宋延昭皆朝她望了過去,眉頭緊鎖。
桂媽媽不解,滿頭冒汗,“有何不對?”
不對,太不對了!
江嬤嬤驀地一氣將杯中茶水喝儘,而後深吸一口氣,吩咐桂媽媽道:“去將那個叫百合的丫頭鎖起來。”
桂媽媽大驚,差點將“為何”兩字脫口而出,好在她還未笨到不可救藥,方才自個兒又才被懷疑過一次,當下明白了這話中的意思。她仍不敢信,卻不得不照著江嬤嬤的話去做。
在延陵來的眾人心中,江嬤嬤皆是個極嚴苛的人,除了宋延昭兄妹,誰都怕她。
桂媽媽便匆匆出去事情辦了。
這一回她總算學聰明了,並不直接將事情吩咐下去,而是先將百合哄騙進了屋子,隨後悄悄將門“哢噠”一鎖,百合就如籠中之鳥被困死了。
聽到聲響,百合驚慌失措,在裡頭將門砸得“怦怦”作響,大喊:“桂媽媽——桂媽媽——作何鎖我?”
可外頭根本無人應她。
江嬤嬤倒想著立刻便去尋她問話,可是她身子吃不消,才從椅上站起身,便差點摔了回去。
謝姝寧也是直到這時才知道,神醫鹿孔就是神醫鹿孔,如今才弱冠之齡,照舊醫術驚人。當日請到鹿孔來看診時,江嬤嬤據說隻剩了一口氣,但鹿孔妙手回春,仍將江嬤嬤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如今,鹿孔已經離了他師父,宋家則出資為他開辦了名為回春堂的藥堂,讓他懸壺濟世。
這件事,謝姝寧並不曾在信中提及,但宋家仍這順利將鹿孔收為己用。由此可見,江嬤嬤從來都是個有眼力見的能人。
她想到前世那般桀驁,隻為成國公燕淮一人做事的神醫鹿孔如今卻幾乎成了宋家的sī人大夫,不由發笑。
果真是世事無常。
但如今不是欣喜這事的時候。
江嬤嬤身子不爽利,她想強撐著,但宋延昭不允。如今宋氏已經暫無危險,但還需江嬤嬤幫著清理餘毒,她萬不能就此倒下。所以宋延昭便讓桂媽媽收拾了屋子服shì江嬤嬤先歇下,好好看著百合,明日一早便叫來問話。
他自己則好生勸慰了一會謝姝寧後,冷笑著拉謝元茂出了門,去了何處並沒有提及。
隻是次日一早再見時,謝元茂眼角一團青影,麵對宋延昭時,神sè極不自然。
不過好在眼下,誰也沒心思看他的傷。眾人的心可都掛在了江嬤嬤身上。江嬤嬤審問百合時,照舊屏退了眾人,等到再捋著袖子出來,話便已經問清楚了。
扭傷是真,卻是她自己故意為之。
其目的不言而喻,為了拖延時間,好讓宋氏早些喪命。
可杭太醫她卻又不能不請,若不請,宋氏又還有氣,她這細作的身份便再瞞不住了。
還未亮透的天光下,江嬤嬤麵sè如霜:“老奴昔日便說過,不能叫小姐下嫁此人。這府裡的醃臢手段,終有一日會害了小姐。”話畢,不等旁人開口,她便厲聲吩咐起桂媽媽來:“將小姐釵環首飾、胭脂水粉儘數拿到這來!”
正當此時,有人來稟,說是壽安堂來人了。
來的是春平,見著人,便神sè凝重地道:“老太太聽說昨兒個六太太病得厲害,急得一夜不曾睡下,天沒亮便打發了奴婢來,不知太太可無礙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