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精通女紅,棋道,於茶道卻涉獵稀少。而林遠致卻精於此道。落雨或是落雪的日子裡,林遠致就會吩咐下人在園子裡烹茶。她不好這個,彼時新婚,倒願意陪著他哄著他,後頭卻漸漸忙於瑣事,不大同行了。
也正是那時,她冒險收留了溫雪蘿,而溫雪蘿於無意中撞見了林遠致。
兩人皆喜茶道,相談甚歡。
思及此,她眉頭下意識一蹙。
端王爺成了新帝,那溫家是不是還會同前世一樣遭受滅頂之災?
若不會,豈不是難解她心頭之恨?
她眼中的神sè冷得像是外頭冬末春初的雨水,涼意沁人,冷入脊髓。
不過隨即,她的神sè又緩和下來,嘴角也依舊掛著和煦的微笑。變幻極快,誰也沒有發覺方才那一刹那間從她身上蔓延出來的寒意。
就在這時,遠遠地來了一行人。
亭子裡的宮人皆慌忙拜倒,口稱:“參見皇上。”
謝姝寧也隨之離開石凳,拜倒磕頭。
已經成了肅方帝的端王爺神情憔悴地自大雨中步入亭子,擺擺手讓諸人平身。紀桐櫻便丟開了手中的茶勺,笑著請安,又道:“父皇,您莫不是知道惠和在這,所以才特地趕來的吧?”
這般說話,頗有些沒大沒小。
可肅方帝絲毫不以為忤,帶著些疲倦之sè的麵上lù出個笑,“父皇聞見了你的茶香,循著香氣過來的。”
紀桐櫻就“咯咯”笑了起來。
肅方帝則四下一看,瞧見了謝姝寧,道:“這便是謝修撰的長女吧?”
這麼多年來,謝姝寧倒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他本人。
“臣女正是。”她老老實實又跪下磕了個頭。
肅方帝瞧著她的儀態,心中滿意。紀桐櫻xìng子素來頑劣了些,年紀漸長也無甚改變,身邊的玩伴自然不能再輕佻了去,要沉穩些才好。於是他就笑了起來,道:“惠和平日也寂寞,難得你進宮來陪她,倒不如就多呆上幾日吧。”
謝姝寧聞言一怔。
她可是準備最遲日暮也要出皇城的。
可肅方帝親自開了尊口,她又怎麼好駁回,隻得恭敬地應了。
紀桐櫻高興得很,立時沏了第一盞茶親自捧給肅方帝,道:“還是父皇疼愛惠和。”
肅方帝開懷大笑,遂吩咐後頭隨shì的人:“汪仁,吩咐下去,讓人去謝家送朕口諭,便說要多留謝八小姐幾日。”
何時回去,那就要看紀桐櫻何時肯放人了。
謝姝寧聽著肅方帝三言兩語將事情給說了,不由頭皮一緊。在絕對的權力跟前,她這樣的人,不過就是隻螻蟻,甚至說是蜉蝣也絕不為過。螞蟻不能撼樹,她也絕沒有反抗的資格。
她不禁起了要疏離紀桐櫻的心思。
她隻想平安順遂地活著,離皇權太近,絕不是什麼好事。
正想著,她忽然聽到個清越溫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她下意識抬頭,陡然撞進一雙漆黑如墨,古井般深邃的眼眸裡。
身穿暗紅sè衣袍的人,約莫二十**的模樣,身形頎長,麵容白皙清俊又帶著女子般的柔和輪廓。謝姝寧看了一眼,猛地想起方才肅方帝口中提到的那個名字——汪仁!
司禮監的掌印大太監汪仁!
執掌東西兩廠的汪仁汪公公!
她飛快地低頭垂眸,隻覺得方才那一眼,自己已然被汪仁身上的暗紅sè灼傷。
那樣的顏sè,似凝漬的血。
前世,汪仁是死在燕淮手下的。
汪仁在宮中經營數十載,東西兩廠更是在他手底下迅速發展,生機蓬勃。這樣一個人,集yīn險、狠辣、凶狠、乖戾於一體,是極可怕的人。可遇上燕淮,他仍舊隻有死路一條。
謝姝寧不知道他最後究竟是怎麼死的,可是她知道,燕淮跟汪仁的手段,絕對不相上下。
汪仁一直跟著慶隆帝,沒想到如今慶隆帝死了,肅方帝即位,他的位置依舊穩穩的,沒有絲毫改變。
謝姝寧心內惶恐,不敢抬頭。
而對麵的汪仁,亦在方才那驚鴻一瞥間,被震住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