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姝寧聽著車軲轆軋過道路的聲響,幽幽道:“人人都喜歡沉穩有為的少年郎,可哥哥呢?不愛念書不提,平日裡性子也跳脫。”
“我哪不沉穩?”謝翊跳腳,“難道你喜歡老頭子一樣的人?”
謝姝寧雙手撐住下巴,看他一眼,“我都不喜。”
這一世,她就沒動過要嫁人的念頭。
謝翊聞言“你你……”說了半響,到底像是泄了氣,坐在那不忿地喃喃自語,“想我聰明知情趣,哪不好……”
這話叫謝姝寧聽見了,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一路歡聲笑語,馬車緊趕慢趕趁著晌午飯之前到了莊上。
下了車,田莊上的管事就迎了上來,帶著他們去見宋延昭。
這處莊子上,最重要的產出是桃子。
但不同於一般的桃子,莊上種植的是罕見稀有的雪桃,又叫古冬桃。
桃形圓,色青,味甘酸,要到十月中才能成熟。
正值盛夏,桃樹上自然連一顆桃子也無,但枝繁葉茂,納涼倒不錯。
宋延昭恰同雲詹先生在樹下對弈。
謝姝寧一眼看到的,卻是立在雲詹身旁的那個少年。
年約十三四,著一身白,像是雪裡走出來的人。
又不是辦喪,哪裡會有人無事穿這樣一身白……
謝姝寧不由愣了愣。
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綠樹下的白衣少年側目望了過來。
脖子上係著一塊同色的絲巾,眉目清秀,生得並不顯眼,卻叫人隻看著就覺得春風拂麵。謝姝寧不由暗慨,是個生得極溫和的人。
人先天的模樣,總叫人有不同的感覺。
有人麵貌駭人,有人驚豔奪目,亦有人氣息凜冽,也有如眼前這個叫做雲歸鶴的少年一般,風輕雲淡,溫潤似玉。
兩人對視一眼,雲歸鶴不著痕跡地移開了視線。
隨後,樹下對弈的兩人也發現了他們。
宋延昭就朗笑著迎了上來,道:“我算著日子,就知你們今日該到了。來,翊兒、阿蠻快見過雲先生!”
“見過雲先生。”兄妹倆恭敬地行了個禮,異口同聲地道。
留著微須的雲詹身量不高,人卻站得筆挺。
他笑著同兩人點頭示意,“兩位不必多禮。”
宋延昭就笑眯眯指了謝姝寧上前,道:“這便是我同你提過的丫頭。”
雲詹也笑著,“果然出眾。”
卻沒有說哪裡出眾……聽上去隻像是敷衍之詞。
謝姝寧就上前一步,“不知阿蠻可有幸同雲先生對弈一局?”
誰也沒料到她會突然這般說,就連宋延昭都愣了愣。雲詹的棋藝十分高超,就連他都從未贏過。兩人樹下對弈,說白了都是雲詹在逗他玩罷了。他就有些無奈地看了謝姝寧一眼。
謝姝寧卻神情自若,等著雲詹的回應。
“阿蠻休得無禮。”宋氏見雲詹遲遲不說話,誤以為謝姝寧不知輕重惹惱了他,急忙輕聲訓了句。
話音落,雲詹卻做了個請的手勢,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兩人落座,棋盤布好。
一百八十一枚的黑瑪瑙棋子裝在棋盒中,被雲詹遞給了謝姝寧。
謝姝寧也老實不客氣地接了。
自己究竟有多少斤兩,她清楚得很。
於是便由謝姝寧執黑子,先行一步。
隨後,雲詹緊追。
黑白交替而落,不一會就在遍布了棋盤。
兩人竟是下得旗鼓相當!
宋延昭在一旁看著,驚歎不已。
謝姝寧卻知道,自己已經使出了八分力氣,艱難前行。雲詹卻依舊老神在在,一派輕鬆。
她知道,這場棋自己是輸定了的。
但是今日,輸贏並不重要。她要給雲詹看的,是棋風,是人。
棋風似人,懂行的人一看便知。
謝姝寧落子的招數漸漸狠辣起來,開始隻攻不守。
雲詹一直平靜的眼神裡終於閃現過了一絲詫異。
然而就在眾人以為謝姝寧馬上就要輸之際,謝姝寧一招釜底抽薪,竟突然間扳回了泰半局麵。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