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吐出一口氣,隨後方道:“既是京都人,便報上住宅地址吧。”
似是沒有料到她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在場的人。皆愣了愣。
兩個少年對視了一眼,被稱為十一的燕淮才訥訥回答,“東城八燈巷。我家的宅子就在點心鋪子的隔壁。就是那家五味齋。不過,我們從來也沒吃過五味齋的點心……”
“往後隻怕也沒機會吃了……”一旁同樣被捆住手腳掙脫不開的紀鋆聽見,便接話道。
既然燕淮特地提了五味齋,那便說明這家點心鋪子很出名。
果然,五味齋三個字一出,宋氏便詫異地脫口而出:“你們便住在五味齋隔壁?”
謝姝寧眉頭緊蹙。
刀疤則疑惑地問道:“太太。果真有家五味齋?”
他們一行人也都是去過京都的,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什麼五味齋,怎能不覺得奇怪。
可謝姝寧卻知道,這家規模不大的鋪子,在坊間的名聲並不顯。它的確出名。卻隻在京都官宦之家以及勳貴們之間有名。五味齋的點心量少,價高。非一般人能承受。所以即便他們真的就住在五味齋邊上,也的確是吃不起的。
既知道位置隱蔽的五味齋,難道真是京都人?
直到這一刻,謝姝寧心裡才有些動搖了起來。
殊不知,燕淮知道五味齋,正是因為他吃過五味齋的糕點。
“正是,八燈巷裡的確有一家五味齋。”宋氏心裡卻何止動搖,根本便已徹底相信了兩人的話,“你們京中可還有親人?”
“母親仍在家中企盼我們回去!”許是問到了他們心坎上,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宋氏聽到這話,本就不易冷硬的心,愈加軟化。
在遙遠的異域遇到了同鄉,又是才失了親人的可憐少年郎,她隻看著便想到了自己的一雙兒女身上去。
若她是他們在京都等候的母親,已失去了丈夫,還要再失去孩子,隻想一想便覺得痛不欲生。
宋氏便道:“左右我們也是回京都去,倒不如順道捎他們一程如何?”好在她雖心軟,卻還沒有軟到腦子不清,略一停頓,她緊接著又道,“兩人都受了傷,身邊怕也需要個人看顧,冬至便去跟他們同行,一應水食藥物,皆由你準備。”
冬至是謝姝寧身邊的人,她看在眼裡,也放心得很。
而且,她將事情這麼一安排,謝姝寧便很難拒絕。
她多多少少還是了解自己的女兒的。
“娘親且慢,我們還不知他們是怎麼混進來的。”謝姝寧既沒答應也沒否決,問起了旁的。
結果刀疤聞聲麵色古怪起來,咳了兩聲道:“中途有個臭小子去解手,叫他們鑽了空檔。”
這麼一說,竟還是自己手下的人出了紕漏……
謝姝寧默然。
不等她說話,兩個渾身沙土的少年已跪在了地上重重磕頭,口中不住道謝。
倒真是會順著杆子往上爬。
謝姝寧看看宋氏,望著母親期盼的模樣,有些話不知為何便難以啟齒。咬著牙,她仍舊隻用她們聽得見的聲音委婉地說了句,“娘親,等天明了我們再決定帶不帶上他們如何?”
兩個陌生人,帶著上路,豈不是自找麻煩?
然而她這樣想著,第二日一早,兩人還是被帶上了。
刀疤特地來尋了她,背著宋氏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才決定先帶上他們,等到了下一程落腳的地方,再商議。
一路上,那兩個少年便如同駱駝背負的貨物死物一般,安安靜靜的。
一行人平平安安地往於闐而去。
於闐古城出現在眼前的那一刻,頭頂上還是碧空如洗,然而下一刻風沙便在遠處席卷而來。
突如其來的一幕,叫他們措手不及。
好在高聳的城牆已映入了他們的眼簾,由向導帶著他們飛快往城內去。
就在這時,馱著謝姝寧的駱駝驀地發了狂,扭頭就往隊伍的最後麵跑去。
緊跟在謝姝寧身側的圖蘭慌忙去追。
風沙迷眼,謝姝寧的心都幾乎要被顛了出來。她緊緊拽住韁繩,身子伏在駝峰上,扭頭去看身後追過來的圖蘭。
意外來得太快太突然,眾人又都處在沙暴將來的緊張中,一時間誰也沒能在第一時刻拉住謝姝寧。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溫馴的“沙漠之舟”也能跑得這般快。
似乎隻是一眨眼的工夫,她便脫離了隊伍,而圖蘭尚未追上來。
刀疤幾個應當也已經在拚命追來,但隔著漸漸彌漫起的黃霧,她根本什麼也看不清。
身子晃動著,韁繩幾乎脫了手。
她驚懼地瞪大了眼睛!
“小心!”
不知哪裡忽然傳來一聲大喊,她來不及扭頭,便覺得有個人跳到了自己身後,隨即抱著她一道滾下了駱駝。
黃沙兜頭落下。
她艱難地睜開眼,便見一叢小喇叭似的紅色傘形花在一步之遙的地方靜靜綻放,燦爛似錦。
她驚魂未定地想起,自己曾在圖鑒上見過它。
圖鑒上寫著——
天寶花,又名沙漠玫瑰。
ps:
感謝小萌娃、毛毛愛瞌睡親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