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而不往非禮也。”燕淮輕笑。
話音一落地,圖蘭也急切地近了謝姝寧的身,略帶不滿地看了眼燕淮,似在無聲責怪他怎能直接拉了謝姝寧便走。
她牢牢抓著手裡的兔子燈,問謝姝寧:“小姐,我們還去那邊看燈嗎”
方才謝姝寧同她提起,要帶著她一道去近前看看東城中央那株高聳,直入雲霄的燈樹,誰知走至半路,先是遇上了燕淮,後又被人流給衝散了方向,如今倒是越離越遠了。
謝姝寧抬頭遙遙看了一眼,見遠處火光點點,又扭頭來看圖蘭,提著兔子花燈的姑娘梳著粗黑的麻花辮子,睜著雙比西越人深邃上許多的眼睛,像被關在兔籠裡的小兔子一般,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滿臉期待,不由心軟,遂頷首道:“去,這便去。”
但街上仍有成群結隊的人在逆流而行,怕還得等上一會。
若圖蘭自己去,倒是快得很,不消多久怕是就能擠出人群,到達燈樹下。可一旦帶上了謝姝寧,長街就變得尤為漫長,要走上許久。而且,人來人往,擁擠得很,指不定過會就被誰給踩了一腳,摸了一把的。
圖蘭出門前被卓媽媽耳提麵命要好好照料謝姝寧,她一想到會為了看燈讓謝姝寧受傷,便忍不住遲疑起來,“小姐,若不然還是不去了。”
“為何不去”謝姝寧怔了下,“過會等人少些,我們再去。”
圖蘭笑了笑,答應了,心裡卻明白他們並不能在外頭肆意逗留上許久,到了時候便要回北城去的。
再加上還有個謝翊在等著一起家去,還得留出時間與他們會合。
她雖笑著,眼裡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了幾分失望之色。
圖蘭不擅掩藏自己的情緒,登時便叫謝姝寧給看了個清楚。
謝姝寧微歎一聲。剛準備哄上幾句,便聽到不知何時站到了燕淮身後的吉祥漫不經心地道:“熙熙攘攘的,沒得擠壞了你家小姐,不識得路。我帶你去罷了。”
聽到這話,在場的另外三人皆下意識朝他看了過去。
吉祥彆開臉,假咳了兩聲,微惱著說道:“走不走”
謝姝寧一時半會未能從這突來的話裡回過神來,訥訥道:“貼身護衛離了主子當真可行”
話說完,她迷迷糊糊地醒悟過來,圖蘭可不也是她的貼身婢女,兼了護衛之職。既如此,圖蘭論理也是不能離她的。
果真,忠於職守的圖蘭姑娘眉頭一皺。“我家小姐不能一個人留在這!”
“……圖蘭姑娘,在下難道不是人”原本望著河麵的燕淮轉過頭來,慢吞吞地說道。
圖蘭愣住,半響才驚覺自己似乎又說錯話了,慌慌張張地道歉。
吉祥在後頭聽得不耐煩。踹了一腳河岸邊的歪脖子小樹,稀疏的樹葉並著殘留的白雪撲簌簌落下來。
“去看燈吧,我在這等著你回來接我。”謝姝寧牽住了圖蘭的手,看著眼前的異域姑娘笑吟吟道,“不會花上太久的。”
圖蘭躊躇著,忽然衝燕淮作揖,手中還拎著兔子花燈。搖椅晃的幾乎甩到了河裡,“那就勞煩您暫時看顧我家小姐,不要讓她玩雪,不要讓她一個人胡亂走動,不要……”
“好了好了,快去吧!”謝姝寧聽著她將之前卓媽媽叮嚀她的話一句句說出來。無力扶額,慌忙趕人。
圖蘭便跟著吉祥,一步三回頭地漸漸走遠了。
燕淮武功很好,他們都清楚,圖蘭並不擔心謝姝寧遇到危險無人照顧。她隻是總覺得自己這麼一走,似乎有哪裡不大對。
可她在塞外長大,見慣了男女說話獨處,一時間根本未想到不該讓燕淮跟謝姝寧兩個人留著。
謝姝寧自然不會不清楚,但今夜卻無妨。
何況四下無人,即便有人瞧見了,也不知她是哪家的小姐,誰又能胡亂攀扯什麼。
再者,花燈再美,少年再俊,她也生不出旖旎心思來……
吉祥跟圖蘭走後,河岸邊就真的隻剩下了他們二人。
氣氛有些尷尬。
兩個被各自的護衛跟婢女因為要去看燈而撇下的主子,相對無言,竟是無話可說。
謝姝寧暗自慶幸著,之前回回遇見燕淮,總無好事,倒黴乃是家常便飯,今日不論如何,總不至於倒黴了,實乃萬幸。
“鹿大夫跟孩子,可還好”靜默了片刻後,燕淮詢問起來。
想起豆豆,謝姝寧笑了起來,頷首道:“托國公爺的福。”
這可不是什麼客套話,若非燕淮,憑她自己,根本無法救出鹿孔父子。也因了這事,謝姝寧此刻方才敢跟燕淮呆在同一個地方,而不是立即落荒而逃。
前世她所知道的那個冷厲陰鷙的男人,似乎並非她今日所識得的人。
謝姝寧收到燕淮的那封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的回信時,她望著窗外的雪,揣測了很久,是時候未到,還是那個陰鷙的男人,根本就是流言
這個問題,她無法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