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豎著耳朵屏息聽著,霍地聽到有人靠近的腳步聲。
腳步聲停在了車前,一時未動。
她不由慌了些,等了又等仍不見動靜,終於忍不住輕聲喚了一聲:“小五?”
厚厚的棉布簾子“唰”地一聲被打開來,外頭迎著風雪寒意進來一個人。
宋氏看不到,卻能感覺到那人身上很冷,冷得像是冰。
這人不是小五!
她心知不妙,四肢百骸似乎都被凍住了,叫她不能動作。
眼上紗布未去,但她麵上駭色,仍是難掩。
自從馬車停下,她就不曾聽見小五的聲音,隻怕已是凶多吉少……
忽然,有什麼東西碰到了蒙在她眼睛上的紗布。
她下意識往後躲,卻惶惶聽見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歎息著呢喃道:“他怎麼敢……怎麼敢這般對你……”
“汪印公?”宋氏訝然。
“是我。”
宋氏心中一鬆,鬼使神差地說了句:“是你救了我?”
汪仁伸手去扶她起來,不忍看她蒙在眼上的紗布,垂眸道:“我隻是在還你的恩情,不必放在心上。”
宋氏身子仍有些僵硬,幾乎是被他半抱著重新坐定。
腦子裡似成了一團漿糊,叫她完全理不清此刻發生的一切。
她坐在那,訥訥道:“我已不記得當年的事了……”
“無妨,我記得就好。”汪仁勉強牽了牽嘴角,看著她受傷的眼睛,著實笑不出來。他多年來隨時隨地想要戴在麵上便戴上的麵具,似乎就這樣戴不上去了,他慣常的溫柔笑意,頓時成了空。
他心裡難過得連生氣都忘了——
怎麼會覺得這般難過?
汪仁想不出答案來,索性不去想,他將那床棉被撿起撲打乾淨,蓋在了宋氏膝上,將她團團裹住,“冷吧?惠州地界鮮少下雪,昨晚上倒突然下了一場大的。”
宋氏被他這麼一說,才發現自己手腳都是涼的。
“小五,是你的人?”宋氏抓著被子,抬頭問道,“我好一會不曾聽見他的聲音了。”宋氏有些擔心。
汪仁淡然道:“他沒護好你,理應受罰。”
宋氏從女兒嘴裡聽過汪仁的惡名,唬了一跳,忙道:“該不會要殺了他吧?”
汪仁默然。
他還真是這麼想的。
在他這,隻有一種懲罰,那就是死。
若不是念著他好歹將宋氏救出了謝宅,又照料了她數日,他就算想死,也沒這麼容易。
宋氏聞言,卻顧不得自己該不該阻,隻知不能眼睜睜看著小五那麼一個年輕孩子去死,求情道:“他救了我,原該得賞才是,不該受罰。還請印公饒他一命。”
她說完,一顆心“怦怦”直跳,萬分緊張。
她根本弄不明白,這件事從頭到尾究竟是幅什麼模樣。
“好,那就不殺他。”她說什麼,汪仁都應,隻要她開口,活生生地坐在那,汪仁就覺得自己心裡還好受些。
話畢,他喚了一聲,讓小五進來,瞥他一眼道:“說句話。”
小五死裡逃生,大冷的天裡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會忽然聽到汪仁讓他說句話,一時間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該說什麼,張嘴便道:“吱——”
汪仁黑了臉。
宋氏倒長舒一口氣,笑了起來:“是小五。”
汪仁瞪了小五一眼,趕他出去,讓人趕車。
“多謝印公。”宋氏笑著道謝。
汪仁眼也不眨一下,定定看著她,忽然問道:“眼睛可疼得厲害?”
宋氏搖頭:“已不疼了。”說完,她想起一事來,斟酌著問道,“印公離京前,可曾見著小女?”
“她還不知道你眼睛受傷的事。”汪仁握緊了拳。
宋氏麵露輕鬆:“這便好……”
汪仁一拳砸在了車壁上,動靜之下連外頭的馬都驚著了,連帶著馬車晃動起來,他又慌忙去扶宋氏。
等到重歸寧靜,他看看自己的手,冷冷地說了一句:“我要宰了那畜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