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牽著豆豆給宋氏請了安,便同玉紫幾個一道先行退下,隻留了鹿孔下來。吉祥圖蘭幾個也都退避一邊。
謝姝寧立即問鹿孔:“眼上的傷嚴重不嚴重?”
“調配好了藥,靜養上幾日,就能痊愈。”鹿孔一早得了宋氏的吩咐不敢同謝姝寧明說那藥並不易得,隻避重就輕地回答了她的話。
謝姝寧也未曾多想,她一直都極相信鹿孔的本事,既然他說能治,那就一定可以。
她心中那塊大石,總算是落下了一些。
“你哥哥那,可曾送去消息?”宋氏忽然問道。
謝姝寧明白她的心思,她受傷的事,連自己都瞞著,自然就更不願意叫遠在異地的哥哥知道,唯恐他們擔心。
但算算日子,哥哥由舒硯表哥帶著,早晚也是要回來的,騙她也騙不了多久,她乾脆說了實話:“前些日子三伯父曾派了人南下去找哥哥,不過在這之前,表哥已經帶著人出發接到了哥哥,不日便會回來。”
宋氏驚訝地道:“你三伯父派人南下去找你哥哥做什麼?”
話說出口,她立即反應了過來,當下就道:“必是他遞了消息回來!”
她話中的他,眾人都知道指的是誰。
這一回,發生在宋氏跟謝元茂之間的事,可不單單隻是普通的罅隙,而是要命的事。
宋氏嗤笑:“他到底是大老太太生的,出了事仍想著立刻就同親生母親告狀,如那三歲小兒一般還要尋了兄長出麵襄助。”
聽到這話,一直沒出聲靜靜喝著茶的汪仁抬頭看了她一眼,莫名覺得神清氣爽,他就愛聽她嫌棄謝元茂!
謝姝寧聞言,亦覺得長鬆一口氣。
她旁的皆不怕,至始至終隻怕母親心中鬱鬱,放不下父親。
前一世,母親不就是因為久久難以釋懷,方才離她而去的嗎?這一世,她變了,母親也變的不同了。
她看著這樣的母親,欣慰中不由得帶了絲心酸。
經曆了風雲波折,熬不過去的,就死了,猶如前世的母親;熬過去的,就活了下來,成了如今這樣的母親。
她很慶幸,母親熬了過來。
“娘親什麼都不必管,萬事皆有阿蠻在。”她肅容說道。
宋氏看不見,卻能聽出來她語氣肅然,不由得微笑:“娘親知道。”
謝姝寧便也笑了起來,揀了幾句輕鬆的話問了宋氏,隨後親自送了宋氏回房,伺候她更衣梳洗上床休息。
宋氏催她快去,莫叫印公一直候著,不成樣子。
謝姝寧卻依依不舍,邁不開腳步。
良久,她才一步三回頭地回花廳去了。
一進門,她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大對勁。
花廳裡隻有汪仁跟燕淮二人,倆人坐得遠遠的,各自閉目養神,誰也沒開口。可謝姝寧一踏入花廳,就發覺了倆人之間的暗潮湧動。
錦衣衛跟東廠之間的矛盾,她有所耳聞,知道的卻不多,可眼下這般一看,她倒立時明白了。
她緩步入內,似春風拂過冰麵,薄冰碎成齏粉,室內二人皆睜開眼朝她望了過來。
汪仁問:“你母親歇下了?”
謝姝寧頷首,在椅子上坐定,“長房那邊怕是已經得到消息了。”
“不必搭理他們。”方才她陪著宋氏回房,汪仁已喚了人來將這些日子謝家的情況打聽了一遍。
謝姝寧道:“長久下去也不是個法子,我已經讓人在外頭布置好了宅子,過幾日等哥哥回京,便搬出謝家。”
汪仁點點頭:“離了這醃臢地方自然更好。”他扭頭,瞥一眼燕淮,見他一直沒說話,就趕他,“燕大人公務繁忙,耽擱了這許久,怕是該動身辦事去了吧?”
燕淮應聲站了起來,竟真的告辭要走人。
外頭風雪交加,再留下去也的確怕是走不了了。
謝姝寧便讓圖蘭去拿傘來,要送燕淮出門。
汪仁一個人坐在花廳裡盯著他們的背影,蹙眉喃喃,“不像話……”
餘音嫋嫋間,他們已然走遠。
廡廊下,一抹青色如花綻放,謝姝寧將傘遞給了燕淮,“多謝。”
燕淮接了傘,耳垂微紅,訥訥道:“先前鞋子的事……”
“我謝的便是這事。”她笑語晏晏,落落大方。
雪粒子撲簌簌打在傘麵上,燕淮突然失了聲,從來沒有哪一刻,叫他覺得自己竟是個這般木訥的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