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大驚,哭喊:“老爺您可彆死啊——您要是、要是……可讓我怎麼辦啊?”
她可都已經,是他的人了!
謝元茂卻連看她一眼的力氣也無,隻覺自己要斷氣了。
就在這個當口,牢牢攥著他衣領的那隻手霍地一鬆。他“嘭”地一聲狠狠摔在了地上,大口吸著氣,胸前重重起伏,一副半死不活姿態。
周氏慌手慌腳地撲了上去。
圖蘭則拍了拍手,一言不發地退到了謝姝寧身後。
當著她的麵還想跑,門都沒有!
謝姝寧身姿筆直的站在那,居高臨下地看著謝元茂,歎了口氣:“女兒今日方知,父親的膽色委實非同一般。”
“昔年舅舅於你有救命之恩,娘親對你賞識傾心,宋家予你吃穿予你用,娘親更為你生兒育女。敢問父親,宋家有哪一點對你不住?”
“後來你恢複記憶,想起自己原是京都謝氏,歸根之際,娘親可有阻攔?再後來,你要娘親帶著我跟哥哥入京,先是誆了娘親一切安好後道陳氏不過隻是寄居謝家的表妹,直到我們入了京到了謝家,事情敗露,你亦口口聲聲說這正室之位隻能是娘親的,你心中隻有娘親與我們兄妹,陳氏不過為妾罷了,就連這,也是你不得已的妥協,可事實上呢?父親忘得了,阿蠻可忘不了。”
她嗤笑:“真真是可笑至極,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口,父親難道絲毫不覺羞愧?”
“父親一定是不知羞愧二字為何的。若不然,你怎麼會用病重這等謊話誆了母親遠赴惠州卻是為了殺她害她?”謝姝寧想到自己得知母親失蹤時那滿心的惶恐悲憤,不由得連聲音都變了調,音量拔高,“相敬如賓有多難,難到非要如此咄咄逼人?”
她厲聲詰問著,手指輕顫。
哪怕隻像一雙陌生人般活下去,又有何不可?
她恨極了他,可幼年被父親抱在懷中,坐在他肩頭,背詩說話嘻笑玩鬨的時光,還印刻在歲月長河裡,隻要一想起就忍不住痛苦萬分。
“父親今日留給母親的苦痛,女兒來日定當悉數還您。”謝姝寧的聲音低了下去,緩緩吐出一句話。
話音落,謝元茂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怒氣洶洶地看向謝姝寧。
他始終覺得自己不曾做過一件錯事,他才是那個委屈之至的人,此刻聽到女兒的質問,隻覺全是胡說八道,全是歪理。
然而喉嚨疼得厲害,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謝姝寧麵向圖蘭,吩咐圖蘭道:“先鎖起來。”
圖蘭應了聲是,捋了捋袖子,大步上前一把將他拽了起來,口中道:“六爺走穩當些,摔了奴婢可不扶。”
話畢,她便拖著他走了。
周氏急得大哭不止,慌亂之中猛地上前一把跪下,連連磕頭:“小姐饒命,小姐饒命啊——”
謝姝寧聽得頭疼,“你走吧。”
“啊?”哭聲一滯,周氏麵色慘白,“……我已經是老爺的人了。”
謝姝寧看著眼前這個隻比自己大一兩歲的姑娘,喃喃自語了句,“糊塗。”
周氏哭得雙目紅腫,聲音喑啞。
謝姝寧深深歎了口氣,揀了幾個問題問了,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
少頃,圖蘭回來,謝姝寧就讓圖蘭取了百兩銀子來給了周氏,讓她家去,尋個好人家嫁了。
周氏磕頭道謝,動作卻是僵硬的。
待人一走,謝姝寧便吩咐圖蘭派人跟著周氏:“跟著去,若她出了門就家去,便不用理會,如若她有意去長房報信,那便將人給我帶回來。”
圖蘭疑惑:“她得了一百兩銀子,日日躺著睡懶覺也能過上好幾年,為何還要去長房報信?”
謝姝寧仰頭看了看冬日少見的青空,笑了笑:“如果她在進謝家之前得到了這一百兩,定然不會,可如今卻說不好。”
半個時辰後,圖蘭來見她,訕訕道:“她果真想去長房……”
謝姝寧麵沉如水。
圖蘭絮絮叨叨嘟囔著,嫌周氏又蠢又笨又不知足。
突然,玉紫從外頭衝了進來,“小姐,印公方才來了,直接便去找六爺了!”
謝姝寧見不到汪仁的麵,也不知他的行蹤,聽到這話連忙拔腳就往謝元茂那去。
門外靜悄悄的,屋子裡驀地響起一聲慘叫。
她推門而入,背對著她的汪仁頭也不回,隻低頭將紮在謝元茂眼眶裡的匕首尖端用力一攪。RS